季翎站在郵輪的甲板上,看著港城的天際線在霧中漸漸清晰,ICC 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初生的朝陽,像塊巨大的棱鏡,將晨光分解成七彩的光斑灑在海面上。溫時安從身后輕輕環(huán)住她的腰,掌心的溫度透過亞麻襯衫滲進來,與海風的微涼交織成恰到好處的暖意。
“安安在船艙里畫海?!?季翎的聲音被浪濤聲托著,顯得格外輕柔,“她說要把港城的浪花畫成桔?;ǖ男螤?,寄給紀念館的顧溪姐姐?!?/p>
溫時安低頭,在她發(fā)頂印下一個輕吻,發(fā)絲間還沾著云城帶來的桔?;ㄏ悖骸邦櫮钫f,溪丫頭昨晚激動得沒睡好,把所有康復訓練帶的護具都擺成了小船的樣子。”
郵輪靠岸時,港城的雨絲斜斜地織下來,打在碼頭上的桔?;▍采希瑸R起細碎的水花。
顧辭生前工作過的畫廊老板撐著黑傘站在出口處,銀白的胡須上沾著雨珠,像位從舊時光里走出來的紳士。他身后跟著個穿校服的少年,抱著幅用防水布裹好的畫,是顧辭未完成的《港城月光》,畫布上的維多利亞港還留著未干的油彩。
“顧先生總說,這幅畫要等云城的姑娘來補完?!?老畫廊家用帶著港腔的普通話說,將畫交給季翎時特意加重了語氣,“他說季小姐的筆觸里,有能讓月光開花的魔力?!?/p>
季翎的指尖觸到冰涼的畫布,突然想起顧辭助理寄來的信,說他倒在巴黎圣母院廣場時,口袋里除了給溪溪的明信片,還有張畫著她背影的速寫,背景是港城的碼頭。
“我們要去看海!” 安安掙脫秀姨的手,踩著積水朝海邊跑,雨靴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顧溪的裙擺,少女卻咯咯地笑,輪椅的橡膠輪碾過濕漉漉的石板路,留下串蜿蜒的印記。
顧念推著妹妹追上時,發(fā)現顧溪正伸手去接雨珠,掌心的桔?;ǖ鯄嬙谟昀锓褐⒐猓骸案缯f港城的雨是咸的,因為混著大海的眼淚?!?她的指尖劃過吊墜上的巴黎桔?;ò?,“現在我知道了,是開心的眼淚?!?/p>
溫時安正在給畫廊老板看手機里的照片,是紀念館花園里新開的重瓣桔梗:“法國的花藝師說,這些花在港城也能活?!?他指著照片里纏繞花架的藤蔓,“喻柳已經聯系了苗圃,下周就運批花苗來,種在顧先生常去的棧橋邊?!?/p>
老畫廊家突然紅了眼眶,從口袋里掏出個鐵皮煙盒,里面裝著片干枯的桔?;ò辏骸斑@是顧先生第一次來畫廊時留下的,說‘等我妹妹好了,就用這花籽種滿港城’?!?他將花瓣遞給顧溪,“現在,該由溪小姐來完成了?!?/p>
顧溪的指尖顫抖著接過花瓣,突然從輪椅上撐起身子,在顧念的攙扶下邁出了在港城的第一步,雨水混著淚水從她臉上滑落:“哥哥,你看我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