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瑪祖瑪，你說的荒蕪之地是什么地方啊？”

那是多久之前的黃昏，她記不太清了。

她混淆了白晝和黑夜，唯獨難以忘卻少年那雙灑滿笑意的眼。

“……照片上的是我母親，”她放下奏折，抽空掃了一眼雷德，“是在西戎拍下的，不過那里后來沒落了，就成了荒蕪之地。”

“喔，是這樣啊。”雷德連忙小心翼翼地放下相框，原原本本的把它擺正。

蒙特祖瑪莫名想起他替自己收拾書房的樣子。

似乎只有對待跟她有關(guān)的事，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才會靠譜一點。

“怎么忽然問這些？”她記得雷德對地理沒這么感興趣的。

他似乎有點遲疑，半晌才露出令她熟悉的笑，“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p>

“祖瑪，如果你可以選擇，你會留在印加，還是外出修行??？”

“……”祖瑪沉思了一會兒，探究的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他慌亂的神色。

雖然知道這家伙一旦反常，必然要做傻事……

不過她也沒有離開的打算，可以看著這個笨蛋。

所以回答了也沒什么。

“我會去西戎?！?/p>

母親就葬在那里的蠻夷戰(zhàn)場上。

“那里是母親的故鄉(xiāng)，我想去看看那邊的風俗和歷史?！?/p>

帶著她喜歡的圣霖花一起。

……

玄鳥生著赤色的羽毛，尾翎瀉下仿若云錦織成的流蘇，如從神話中召喚而來。

頭盔遮住了少女眼底漫開的薄紅，耳畔刮過的颯颯風聲遮蓋了破碎的嗚咽。

他們已經(jīng)穿過了被重重包圍的印加王城，向荒蕪之地進發(fā)。

阿滿低低地嘆息一聲，燃燒魂火讓玄鳥加快速度，而后不再多言。

蒙特祖瑪只是沉默地閉上眼，讓本就模糊的視線沉入一片寂靜的黑暗。

“……目的地是哪里？”沙啞如風箱般干澀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阿滿有些意外她會開口，連忙調(diào)整好氣息回答，“荒蕪之地?！?/p>

“你們的計劃是什么？異族的孩子是怎么安置的？”

“……”阿滿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沒有計劃，沒有準備，哪里來的安置。

諾曼森林被炸藥毀成了廢墟，族長帶著所有人和貴族的走狗們同歸于盡了。

所有的孩子——大人們拼死護住的最后的希望，毫不猶豫的化成了火炬，用生命開啟了喚醒血脈的陣法，助他召喚來遠古的玄鳥。

一切都是為了給他們的王女開辟一條通往未來的通道。

他的妹妹死在儀式中，死在他的懷中，他眼睜睜看著她的靈魂被陣法一點點燃燒殆盡。

“哥哥……我追上你了嗎？”阿諾被鮮血染紅的唇角暈染開虛弱的笑。

這是她的遺言。

大人們尚存尸骨，而孩子們連全尸都沒有。

可是沒有人抱怨，也沒有人逃跑。

因為沒有人愿意獨活。

“……他們已經(jīng)團聚了?！卑M笑的很蒼白。

隨著魂火的燃燒，他臉上的血色也在迅速褪去。

“……”她一言不發(fā)，習(xí)慣性落在劍鞘上的手無力的垂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沒有哭聲，沒有抽泣。

只有一顆又一顆眼淚，滾燙的澆在玄鳥赤色的羽毛上，浸濕了天邊的猩紅顏色。

滾燙的是祖瑪?shù)难蹨I，冰涼的是阿滿的。

“殿下。”他回眸笑的瞬間，淚珠順著臉上的淚痕滾下，聲音顫的令人心痛“求您，一定一定要活下去啊……”

下一秒，身下的玄鳥忽然開始緩慢的消散，阿滿猛然將她從云層中拋下鳥身，隨即玄鳥便載著他向相反的方向飛去。

不遠處是密密麻麻的追擊戰(zhàn)艦，漫空的炮彈幾乎頃刻間便將即將消散的玄鳥擊潰。

玄鳥發(fā)出痛苦而虛弱的鳴嘯，血色幾乎染紅了悲憫的殘陽。

他在那令人心寒的轟鳴聲中化為漫開的血花，無聲無息的歸于命運。

而她如同斷線的風箏從高空中墜落，眼前仿佛還是阿滿已經(jīng)毫無血色的臉，以及那只趨于透明的手。

亂麻般的思緒想到遍體鱗傷的雷德，想到戰(zhàn)死沙場的異族，想到毫不猶豫去引開研究所追兵的阿滿。

唯獨沒有想到即將墜落而死的自己。

“母親……如果我就這樣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你了？”

可是不行……我身上背負了太多人命了。

即使只是一片廢墟，被這么多人付出沉重的生命的代價去澆灌，也該做些什么才對啊……

蒙特祖瑪克制著潮水般的眼淚，強迫自己深呼吸。

她順手凝結(jié)出白色的光暈，凌厲的風剎那裹住了全身，一縷縷鉆入她的手中，化為風神傳承的羽蛇之劍。

劍成的瞬間，耳邊的風聲全部化為身下一層層緩沖的氣流，在最后一刻極大程度地減慢了降落的速度，但仍然有摔傷的風險。

她調(diào)整落地的動作，盡最大可能化解沖擊力。

然而毫無征兆的輕輕落入了一個溫暖而陌生的懷抱中。

耳邊的嘆息陌生而隱隱熟悉。

僅僅是抬眸的頃刻，便被眼前人的萬千風華晃花了眼。

祂眼底的悲憫透過瀲滟的水藍色瀚海，直直映入她的眼中。

追兵的號角聲越來越近，空中的追蹤戰(zhàn)艦迅速掃描到他們附近的區(qū)域。

就在她條件反射般有所動作時，祂隔著頭盔抵住她的額頭，溫和而縹緲的嗓音仿佛隔離了轟鳴與戰(zhàn)火，恍惚間便清晰的落入耳畔。

金別怕，閉上眼睛

蒙特祖瑪不知為何對眼前之人充滿無言的信賴和熟悉，依言閉上了雙眼。

祂眉眼柔軟一瞬，身后十二翼翅膀如同織繭般向身前合攏，下一秒便隱匿了身形。

她只感受到耳邊的喧囂剎那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萬籟俱靜的溫暖和無法抗拒的沉沉睡意。

金睡吧……

我來帶你走完最后一段路。

*到這里雷祖前傳就結(jié)束了，后續(xù)的命運下一章會講明白。

*不用懷疑，所有人都死了，除了祖瑪。

*研究所在雷祖線站的是反派位，但是在凹凸世界的世界觀里，這并不算是壞人，因為每個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世界本身就是不平等的。

*好了劇情就說這些，下一個就是雷王星啦。

*還有——我超級喜歡你們給我評論?。ǒ偪癜凳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