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園還帶著露水的潮濕,廣播里教導主任的聲音正慷慨激昂地動員著“保護海洋,從我做起”的社會實踐活動。
教室里一片哀鴻遍野。
“又去海邊?上周不是剛淹死人嗎?”
“不過那邊警戒線已經(jīng)撤了,應該可以過去了……”
“我的新防曬霜還沒到貨呢!”
藺予把臉埋在臂彎里,試圖隔絕這些嘈雜。
東海的風帶著特有的咸腥氣從窗口飄進來,勾起了她并不遙遠的記憶——沸騰的海水、崩潰的祭壇、塞莉娜癲狂的嘶吼,還有萊拉身體里那個古老意志的低語。
“藺予,”同桌小心翼翼戳了戳她,“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請假吧?”
她從臂彎里抬起半張臉,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沒多說。
請假?她倒是想。
但比起待在教室聽數(shù)學課,去海邊看看那些“漏網(wǎng)之魚”或許更有意思。
大巴車沿著海岸線行駛,蔚藍的海面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金光。
同學們興奮地拍照、喧嘩,只有藺予靠在窗邊,閉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袋里那枚珍珠。
海族的東西倒是不錯,至少讓她過度消耗的力量平穩(wěn)了不少。
車一停,學生們蜂擁而下。
海風撲面而來,帶著陽光曝曬后的沙灘氣味。
看起來一切如常,美麗,平和。
但藺予的瞳孔微微收縮。
在她眼中,這片海灘遠非表面那么干凈。
潮水邊緣的泡沫里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灰色雜質;空氣中除了海腥,還有一絲極淡的、類似金屬銹蝕的澀味;最明顯的是,幾塊巨大的礁石背面,殘留著大片普通人看不見的暗色污跡——那是深淵詛咒被強行凈化后留下的“疤痕”。
“同學們,分組行動!注意安全,不要靠近警戒區(qū)域!”班主任舉著喇叭喊。
藺予慢吞吞地領了手套和垃圾袋,故意落在隊伍最后。
她的目光掃過沙灘,那些塑料瓶、包裝袋在常人眼里只是垃圾,在她感知里卻像黑夜中的螢火蟲,附著著微弱的、令人不適的能量殘余。
她彎腰撿起一個半埋在沙里的飲料瓶。
指尖觸碰的瞬間,一絲陰冷的刺痛感順著指尖爬上來,雖然微弱,但屬性沒錯——與塞莉娜操控的黑暗能量同源,只是被稀釋了千萬倍。
“清理得真不徹底?!彼吐曌哉Z,掌心微光一閃,那點殘余的黑氣便無聲消散。
“藺予!別偷懶!”小組長在不遠處喊。
她直起身,繼續(xù)沿著水線走。
越往東,靠近之前出事的那片礁石區(qū),異常感就越強。
幾個老師正在那邊緊張地拉設新的警戒線,大聲驅趕好奇的學生。
礁石后方,有幾個穿著便服但行動利落的身影一閃而過,妖務局的氣息掩藏不住。
“在看什么?”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藺予回頭,看見裴司昀站在那兒。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褲子,像個普通游客,但眼底的疲憊和銳利瞞不過她。
“裴少也來撿垃圾?”藺予挑眉。
裴司昀無奈地扯了下嘴角:“善后。有些東西普通人碰了會做噩夢。”
他壓低聲音,“你怎么來了?”
“學校任務?!碧A予用腳尖踢了踢沙子里一個反光的金屬片,“看來你們的工作量比想象中大?!?/p>
那金屬片半露在外,形狀不規(guī)則,邊緣銳利,表面刻著一個極其細微的、類似某種實驗室標志的符文。
普通人只會當成普通工業(yè)廢料,但在藺予眼中,那符文正散發(fā)著不祥的、與沉船污染物同源的能量波動。
裴司昀臉色微變,上前一步擋住那片沙灘,迅速將金屬片撿起握在掌心:“這個我處理?!?/p>
“看來不是‘殘留’,是‘回流’?”藺予意有所指地看向大海。
裴司昀凝重地點頭:“初步檢測顯示,部分污染物通過海洋生物鏈或水循環(huán),正在以極低濃度重新進入環(huán)境。這個標志……和沉船里的一樣,但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意味著他們的觸角比我們想的更深。”
“藺予!集合了!”班長的喊聲傳來。
裴司昀迅速將金屬片收起:“小心點。還有……謝謝?!?/p>
最后兩個字很輕,但很鄭重。
藺予擺擺手,轉身走向班級隊伍。
陽光下的海灘依舊喧囂,同學們提著滿滿的垃圾袋互相炫耀。
趙磊正舉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黑色金屬片得意洋洋:“看!我撿到的!說不定是外星零件!”
幾個同學圍過去好奇地看。
藺予目光掃過,心頭一動——那金屬片上的能量波動,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不安的粘稠感。
她走過去,伸手拿過金屬片,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微微發(fā)麻。
“這個我要了?!闭Z氣不容置疑。
趙磊一愣:“憑什么?我先撿到的!”
藺予抬眼看他,眼神平靜無波:“這東西不干凈,你鎮(zhèn)不住。”
趙磊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嘟囔了兩句,卻沒再爭辯。
回程的大巴上,藺予靠著車窗,指尖捏著那枚黑色金屬片。
陽光照在上面,卻仿佛被吸走了光芒,呈現(xiàn)出一種啞光的黑。
她能感覺到,這里面封存著一絲極其隱晦的引導性能量,像是信標,又像是……誘餌。
口袋里的珍珠再次微微發(fā)熱,與金屬片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
藺予閉上眼,將金屬片緊緊攥在手心。
海風從車窗外吹進來,帶著夏日的氣息。同學們的歡笑聲充斥車廂。
車窗外,大海依舊蔚藍廣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