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皮囊之下,軀殼生瘡發(fā)爛?!?/p>
【還未出狼穴,卻又入虎口,可笑可悲。ーー沈清秋】
沈九咬緊牙齒,端著手中食盒,轉身欲走,刀琰被徹底激怒了,他一把打翻了沈九手中的食盒。
“奶奶的,老子讓你走了嗎?!別給臉不要臉!”
木盒被打翻在地上,沈九瞳孔驟縮,趕忙蹲下身查看,顫著手打開盒子,只見一盒碎片,混雜著茶水向外滴落。
見此,他的身子有些發(fā)顫,不知是氣的還是害怕,一雙眼里溢滿了驚惶。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色驟白,握著瓷片的手猛的收緊,血順著指縫流出。
殷紅之色帶著妖異,溶溶的和進淺色的茶水,沈九眼底似乎映著那種猩紅,徒靡著血色的光芒。
岳清源等人留意到了這一細微的變化,發(fā)覺有些異樣。
異樣在于沈九的狀態(tài),極致之下的情緒波動,鑄其異常平靜的反應。
他此時正處于一種極其危險的狀態(tài)。
但刀琰未發(fā)覺,見沈九這般反應,他心里也算解了氣,洋洋自得的樣子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他笑吟吟的道:“嗯?茶盞碎了,這可如何是好???若是讓少爺知道了,想必不會輕易放過你,不如這樣,你陪我過一夜,我就可憐可憐你,為你在少爺面前說點好話……”
話音未落,卻見沈九猛的抬手,手中緊緊的攥著那塊碎瓷片,手心處鮮血汩汩流出,狠狠的劃向刀琰的手臂。
“滾開!”
刀琰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右手手臂一陣撕裂的痛,卻見一條長長的血口從肩上至手臂,縱深一道,猙獰可怖。
“王八蛋!你竟然敢傷我?!來人,給我按住他!”刀琰怒吼一聲,捂住冒血的手臂,指使著身后幾人鉗制住沈九。
可沈九竟是沒被按住,幾人推推搡搡,硬是控制不住沈九。
刀琰看得心中怒氣更甚,一把沖上前去,拽起沈九的手臂便往岸邊帶。
沈九心下一驚,松開了手中碎片,光潔無暇的玉瓷碎片沾染鮮血,血液濺落的那一剎,碎片隨之一同墜落,砸入于泥壤中,被云白的鞋履碾在腳底。
刀琰是真正上過戰(zhàn)場的人,力氣自是比沈九大得多,幾番掙扎之下,沈九最終還是被拖到了岸邊。
刀琰眼中寒芒畢露,臉上浮現(xiàn)狠毒的笑,隨即釋手,將沈九狠狠推了下去。
沈九全然未料想到他這一舉動,直直朝著湖中倒去,錯愕一瞬,轉而對上刀琰陰毒快意的目光。
他眼中閃過蝕骨的恨意,冷冷的泛著幽光。
要把我推下去么?
只是這樣的話,
有點不甘心啊……
沈九扯了扯嘴角,猝不及,他忽的伸出手來,一把拽住刀琰的衣擺,用了十成的力度,硬生生的也將他拽下了湖水。
一番動作極其迅速,岳清源等人見此情景,皆是忍不住心下一悸。
幾只手幾乎是同一時間伸出,欲拉住那即將墜湖之人,卻俱與沈九的手相錯而透。
這一刻,幾人這才意識到--這里的一切都是事實,亦不能改變的。
心之傷不會愈合,但作腐肉靡爛ーー半捧黃土。
枯之花不會逢春,但作爛泥碾磨ーー一灘死灰。
任他們去怒,去憐,去悲,去恨,不足以輒微末,卻只能作旁觀之態(tài)。
沈九終是落入湖中,拽著齟齬與丑惡一起掉入刺骨的湖中。
春寒料峭,湖水寒意滲入骨髓,如萬蟻攀附而噬,腿上、背上皆是撕裂之痛。
沈九在水中撲騰幾下,頓時一張小臉煞白如紙,卻不敢上岸去,只看著刀琰鳧于水中,大罵污穢不堪之語。
岸上幾人皆因此變故而怔愣住了,他們未曾料想,沈九竟然敢拉著刀琰一同下水。
反應過來,幾人正要說什么,卻見一群人正自不遠處的回廊走出,頓時臉色一變,趕忙喊道:
“刀哥,少爺來了,我們快走吧!”
聞言,刀琰瞥了一眼臉色有些發(fā)青的沈九,陰森森的笑,其中不乏幸災樂禍之意。
“你今兒算是觸了霉頭,卻是不知少爺會如何處置你,嘖嘖,瞧你那可憐樣?!?/p>
說罷,刀琰便游向岸邊,隨著那岸上幾人悄悄的離去了。
沈九垂眼,臉上看不出喜怒,可抿緊的唇和緊繃的脊背無一不是現(xiàn)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卻見回廊處走出一眾人影,烏泱泱的一群看得人沒由心慌。
旁觀幾人還不明所以,唯有岳清源,待看清來人的面貌時,他眼中殺意盡顯,竟是為目呲欲裂之態(tài)。
“秋-剪-羅”
一聲似從喉腔中擠出,帶著熊熊燃燒的怒意,字字含恨,怒氣灼人。
“秋剪羅?秋剪羅是誰?”木清芳皺眉,臉上有疑惑之色,看向岳清源的目光中帶詢問之意。
岳清源卻未回答他,只死死的盯看那群人的身影,手握上玄肅劍柄,青筋暴起,指骨泛白。
那一雙素日沉穩(wěn)的溫潤眼眸,此時眼中卻是染上了森然殺意,隱隱還帶著點沉痛與悲色。.
木清芳不懂,不明白這種復雜的情感是哪來的。
他們對于岳清源和沈清秋之間的事情,可謂是一點也不知情,僅能大概的猜測到是故人的關系。
可如今看來,可能還更深一些。
心思百轉,卻是半分頭緒也無,木清芳只得將注意力轉移至面前景象上。
人影攢動,一眾人向這邊走來,隨著距離的縮小,幾人才得以看清楚為首之人的模樣。
金冠華飾,流光錦鍛裁裳,晶鐺玄玉墜腰,自一派富貴公子的形貌。一雙眼卻是得陰沉,似總有道陰毒的暗色流轉于眼底,壹顯得盛氣凌人之態(tài)。
而與他同行的另一個人,則是一個體型臃I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原本寬大的衣袍被他碩大的體型撐起,腰腹處像是腫起一個肉瘤,顯得格外惡心油膩。手上、脖上、腰上、尖上,掛著各狆金圸圸的玉石,明光晃的人眼痛,豪氣盡足。
兩人并行走在前面,后面侍從婢女排列縱橫,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朝著這邊走來。
沈九匆忙的游向岸邊,中途還嗆了幾口水,引得肺部一陣火燎燎的痛。
本想趕緊離開,卻不曾料想,及至岸邊,兩腿酸麻無力,咽喉癢痛,徑直癱坐在地,狠狠的咳起來。
屆時,秋剪羅等人已經來到了這條小徑上,赫然就見沈九這番狼狽的樣子,一時每個人的反應皆有不同。
秋剪羅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身邊男人的神色,果然見那男人油膩的臉上浮現(xiàn)驚艷癡迷之色。
“秋少爺,不知這位....小郎君是何許人也?可有婚配?”
“棠兒喜歡,養(yǎng)來玩玩罷了。"秋剪羅忽的嗤笑一聲,勾起嘴角,輕蔑不屑之意一覽無遺。
“嘁,不過是個卑賤的奴仆,怎么擔得上郎君這詞,只怕是會玷污了圣人的好名聲。”
一邊說著,秋剪羅踱著步子,悠悠的走到沈九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著他,聲音幽寒,眉眼卻帶著笑意。
“不是說讓你去準備茶水么,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 ”
話至此,他躬身,微微屈指,將沈九貼在臉側的幾縷濕發(fā)拔至耳側,一派柔和平靜的模樣,“小九啊……你告訴賈大財主,你是我秋家的人,對嗎? "
“……”沈九剛要說什么,卻只感覺喉嚨處陣瘙癢脹痛,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四周不知何時變得片死寂,連禽鳥鳴叫、百蟲啃泥,樹葉窸窣的聲音都消失,萬籟俱寂。
兩人身后的一眾侍從只冷冷的看著,無數(shù)雙漠然的眼睛,黑壓壓一片,攪動無底深淵,皆注視著沈九,讓人沒由來一陣心慌。
賈德才一聽秋剪羅這一番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雖心中大有不愿,卻也打算舍了這個念頭,直至前方那玉秀的少年抬頭,賈德才總算看清了他的樣貌。
至此一瞬,所有謀慮、思量,在那一刻全都消I失。
此刻,他心中剩有占有少年的的欲望,俞燒欲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