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沈城跪在院中,時值冬日,天寒地凍,他不斷的說著自己和平懿的沙場兄弟情,可平懿仍是面無表情,神色冰冷。
“難道這些,將軍都忘了嗎?跟隨你半輩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竟還比不過一個女子?一個騙你的敵人……”沈城無助的哭喊著。
“你記好了,她是姜荀義子,按察司通督,不是葉氏遺女?!?/p>
平懿說著轉(zhuǎn)過身,強(qiáng)忍著心中的酸楚,繼續(xù)道:“并非我想殺你,陛下旨意。你且,自行了結(jié)吧……”
沈城拿起放在面前的長劍,緩緩拔出,一下子自刎而亡,鮮血止不住的流,他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將他厚葬了吧。”平懿始終不愿轉(zhuǎn)身。
“不用送去給姜通督嗎?”一旁的軍士問。
“不必,別嚇到她?!彼f完邁步離開。
“姜通督可是殺人不眨眼,會怕這個?”那個軍士不解。
廊橋上的平嫣望著這一幕,不由得失神想:若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會不會如此護(hù)她?
〈臚定寺〉
葉夕安策馬跟在馬車旁邊,那車?yán)镒恼堑洛贿^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廢為德夫人。
忽而她叫停了馬車,說自己要再看一眼皇城,便叫了葉夕安一同來到一處高地,身旁沒有跟人。
“這皇城,早已不如昔日?!彼馈?/p>
“時過境遷,總是會變的。”葉夕安順著她的話說。
忽而她轉(zhuǎn)過頭,望著葉夕安,道:“你是皇后的人?!?/p>
“夫人誤會了,我只是我。”
“聽聞你與秦王,也有交集。”
“來往不多?!?/p>
“你恨我嗎?”她忽而冒出一句。
葉夕安一驚,笑道:“夫人何出此言?”
“十四年前的那場大火,你應(yīng)該在。”
“我不懂夫人的意思。”
“你是葉折婉的妹妹。那日的刺客,便是你,對嗎?”
沉默良久,葉夕安換了副神情,道:“對。”
誰知她忽然大笑起來,不斷喊著:“我的罪贖清了?!?/p>
隨后張開雙手,從崖上跌了下去。
葉夕安大驚,連忙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二人就在崖邊僵持著。
忽然一支箭襲來,射中了她的心口,她吃痛松了手,德夫人就這樣掉下了山崖。
葉夕安轉(zhuǎn)頭一看,射箭人早已不見了蹤影,隨從護(hù)衛(wèi)也及時趕來,
“下山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葉夕安道。
眾人急忙下山尋找,卻只找回了德夫人的尸體。
葉夕安忍痛拔出心口的箭,又想起那個熟悉的背影,不禁皺了皺眉。
〈秦王府〉
林京生望著地上被白布覆蓋著的尸體,瞬間紅了眼眶,沒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母妃就這樣長眠于此。
葉夕安一臉木然的站在他面前,林京生拔出長劍直指她頸間,道:“你別告訴我,這是意外?!?/p>
“這不是意外,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葉夕安淡然道。
“姜十一,你當(dāng)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你嗎?”
“殿下若不信,大可殺了我。”她神情毫無變化,甚至沒有正眼看他。
林京生用劍在她頸上劃出一道血痕,蕭騰連忙喊:“殿下不可,他是按察司通督……”
“那又如何?殺人償命?!彼鸭t了眼。
聞言,葉夕安一把奪下長劍,兩步上前提起他的衣襟,冷聲道:“殺人償命?好啊,是我殺的又怎樣?替她報仇?。‘?dāng)年她連個全尸都沒給我留,我如今讓你見了她,倒是開恩了?!?/p>
她一字一頓的說完,猛地松開了他,放下衣袖遮住手臂上的傷痕,邁步離去。
〈按察司〉
葉夕安從外面走進(jìn)來,張朝連忙掛起笑容,迎上來道:“大人這么快就回來了?”
葉夕安把那支箭扔在他面前,冷笑道:“是啊,回來了,送個人送出條人命?!彼f著邁步往里走。
“我不明白大人何意?!?/p>
他話一出口,葉夕安就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道:“可沒人比你更明白了。為何不直接殺了我?這樣你可以得到皇后庇護(hù),齊王嘉獎,還為你兄長,報仇了?!?/p>
張朝徑直跪下,輕喚了聲:“大人……”
葉夕安正色,道:“既然你這么喜歡跪,那便跪在這院中,好好看看,這滿城風(fēng)雪。”
葉夕安說完徑自離開,只留張朝一人跪在雪地里。
大雪紛飛,四下無人,天寒地凍,冷風(fēng)像是吹進(jìn)骨髓,冰涼刺骨。他未披大衣,只穿了件平常的便衣。燈光下,更顯得身形單薄。
〈秦王府〉
林京生坐在正堂上雙目失神,拿的書都是反的,他心神不定,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人家可走了哦,說不定以后都不會來了?!笔掤v道。
“那就讓她走?!绷志┥^續(xù)看書。
“我可沒說是誰,”他笑著,見林京生怔了一下,他就一把奪過林京生手里的書,道:“殿下好眼力,倒著也能看?!?/p>
“你是沒事干了嗎?要不要去按……”
“嘖嘖嘖,還說不在意?無心之言都是姜大人。哎我說殿下,你是不是真喜歡姜大人?”
“誰說本王喜歡她了?”
“我聽外界傳聞?wù)f,他對那個女姬念念不忘,殿下怕是,沒機(jī)會了?!?/p>
“與我何干?”
“你還真喜歡男人???那殿下看我怎么樣?”
“滾一邊去!誰說我喜歡男人了?”
“那你還對姜大人……他不會真是個女子吧?”
林京生從案上抄了一卷書冊扔向他,卻被他及時躲開了。
蕭騰隨即正色,道:“說正事。方才我去查看德夫人遺體時,發(fā)現(xiàn)她手臂上有一道劃痕,看著像是在石頭上劃的。而我注意到姜大人手臂上也有一道類似的劃痕。所以我猜,兇手另有其人?!?/p>
“說的有理。我還注意到她似乎受了箭傷,應(yīng)是他人為之?!?/p>
〈大殿〉
文武百官們早早上朝,葉夕安也被皇帝叫來聽政。因通督是正一品官職,她也站在了前面的位置。她心中有一萬個不愿意,昨夜飲酒過度,現(xiàn)在還頭昏腦脹的。早朝五更天就要起床,站在后面有人擋著還好,現(xiàn)在皇帝可是一眼就能看到她。
大臣們在討論東吾旱災(zāi)一事,現(xiàn)在正值冬季,糧食欠收,百姓生計困難,朝廷正在頭疼。
葉夕安聽著無趣,便自個打起盹來,在百官中獨樹一幟。
皇帝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她,大聲喝道:“姜十一!朕讓你來聽政,你可倒好,站著都能睡著?還想吃廷杖不成?”
葉夕安瞬間驚醒,忙跨出隊伍,拱手道:“陛下息怒,臣聽著呢。”
“那你說說,有何對策?”
“啊,這個……”葉夕安一時也摸不著頭腦,忙問一旁的大臣:“你們剛才說了什么?”誰料對方直接不理她。
皇帝看不下去了,又喝一聲:“姜十一!德夫人一事朕尚未找你算賬,你今日要是說不出來,朕就將你斬于這殿前!”
葉夕安又是一驚,忙扶了扶歪掉的官帽,努力回想近來發(fā)生的大事,憋了半晌才開口道:“哦,那個東吾旱災(zāi)啊,這是好事啊?!?/p>
她話一出,群臣皆驚,一個大臣站出來說:“好事?東吾旱災(zāi),糧食顆粒無收,現(xiàn)又正值冬季,百姓饑寒,民不聊生,你說這是好事?真是一介莽夫,口出狂言!一點都不關(guān)心民生疾苦,朝政大事!”
“這位大人您先別激動,聽我說完。誰家糧食在冬天收???東吾是旱,這冬季正是絕妙,大雪傾至,覆蓋土地,等這雪一化,不就有水了?還省去了不少搬調(diào)之耗呢。至于過冬,臣以為,可從糧倉中派發(fā)糧食,賑濟(jì)百姓?!?/p>
“糧倉?你以為糧倉能夠賑濟(jì)多少?東吾有多少萬人口你知道嗎?若是全分給了百姓,你讓來年賦稅如何?朝廷又將如何?”又一個大臣反駁道。
葉夕安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若是諸位大人都只吃官餉,食朝廷之祿,何患糧倉無米,國庫匱乏呢?若是下情能夠上達(dá),又何至于三月大旱,冬而無保呢?仁之始,當(dāng)以民為先。圣書賢經(jīng),大人怕是白讀了。”
“你……豎子何堪與謀!”
“既然姜卿如此有法子,朕封你為鎮(zhèn)撫使,去治這三月大旱,糧倉之患吧。退朝!”皇帝說完起身離開。
〈石階上〉
葉夕安獨自盤算著:“治旱賑災(zāi),豐盈糧倉,攤派賦稅……啊,我要幾年才能回京?。 ?/p>
忽而腳下一滑,一只溫?zé)岬拇笫诌B忙拽住她的手臂,袖子滑下去了一截,露出手臂上的劃痕。
葉夕安連忙抽回手,拱手道:“多謝殿下?!?/p>
就要轉(zhuǎn)身離去,林京生卻忽而抓住了她的袖子。
他湊到她耳邊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p>
隨后松開她的手,沿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