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猛地向后望去，卻在一片黑暗的樓梯間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人，而聲音還在繼續(xù)。
“Bourbon，我們今晚吃火鍋怎么樣？”語氣那樣明快。
安室透搖搖晃晃地向下尋去。
“果汁可以嗎？”語氣又變得冷漠了。
“這是我真實的樣子。”她好像在哽咽。
“Bourbon，我喜歡你。”怎么現(xiàn)在聽起來，這么遺憾。
這都是黑澤澄對安室透說過的話。
原來，這只是在他意識模糊之際，就會閃出的回憶。
安室透累得有些走不動了，傷口也在冒著血，他靠著樓梯的欄桿，一瘸一拐地向下挪去，直到見到了焦急的風見。
“你怎么傷的這樣重！”
黑澤澄站在河岸對面，面露焦急。
安室透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胳膊，突然發(fā)現(xiàn)抬起來一點痛感都沒有，他自如地活動著筋骨。
“喂！你怎么還亂動??！”
黑澤澄的情緒變得更為激動起來。
她想跳進河里游到安室透那岸，卻在河流中間，怎么也越不過湍急的河流。
本是平靜的河水，她越掙扎，反而越急促。
“阿澄！”安室透也跳入水中，他的印象里，黑澤澄根本不通水性。
兩個人在河道中央?yún)R合，安室透拉起黑澤澄的兩只手，兩人十指相扣，黑澤澄也逐漸平靜下來，河水也配合的慢慢流淌，好像做了讓步，留給他們一點敘舊的時間。
但是誰也跨不過河，只能在水中注視著彼此。
哪怕是一個擁抱，也做不到。
“Bourbon...”黑澤澄的眼里泛起淚花。
安室透沖她笑了笑，眉頭卻揪心的皺起。“叫我零吧。”
“零...我想喝果汁...”黑澤澄低著頭，肩膀顫抖。
安室透替她理了理被水沾濕的頭發(fā)，而手能伸過的距離，也只不過到耳后，兩人之間好像有一層無形的屏障。
阻隔著愛意延伸，劃分了陰陽世間。
“你回去吧?！边@是安室透第二次，主動松開了她。
黑澤澄抬頭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居然這樣冰冷。
安室透看了下自己的傷口，摸了摸她的頭。
“我們下次見面，再多說說話吧?！?/p>
黑澤澄一直看著他的眼睛，在平靜的河水里倒退著，走到了屬于她的河岸那邊。
“忘了我吧?！?/p>
兩個人同時開口，淚卻先落了下來。
晨間，夾雜著泥土和露水氣味的清風吹進了安室透的臥室，吹醒了他淚未干的夢。
昨夜又是場雨夜，伴著他入夢，伴著他見到她。
安室透揉著腦袋醒來，剛一睜眼，就看到床尾那頭的書桌上，擺著他和黑澤澄的合照。
他原是籌劃未來，希望以后每天醒來，都能見到她的模樣。
安室透走到那相框前，拿起了它。還是他與黑澤澄去滑雪村的合影，哪怕已經(jīng)不合時節(jié)，卻還是擺在這里。
他們的合照實在是少的可憐。
安室透輕輕撫摸著黑澤澄照片里的腦袋，怎么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就如昨晚的夢一樣，指間與她，隔了一層透明的壁障。
安室透的身邊，一個又一個人離去，心里卻一寸又一寸地被填滿，重得他喘不過來氣。
“該慶幸自己有主角光環(huán)嗎...”安室透走到衛(wèi)生間洗漱，肩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翱伤麄円彩俏疑锏闹鹘前 ！?/p>
淺金色的發(fā)絲垂到眼前，遮住了不知道有沒有濕潤的眼眸。
為什么...上天什么都不肯留給他。
難道剝奪了他的一切，世界就會和平嗎。
可，黑澤澄和景光他們，終究是無辜的啊。
安室透握著黑澤澄塞給他的那個景光的護身符，來到神社。
他雙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禱。
“他們在那邊，一定要過得好?！?/p>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安室透立在那默言了許久，才睜開眼睛，向許愿欄里投幣。
他不曾信什么鬼神之說，現(xiàn)在卻希望他們真的存在，只為求一點心安。
安室透轉(zhuǎn)身離去，風吹動了神社的鈴鐺，清脆的聲響環(huán)繞在他身旁，卷起的樹葉也圍著他舞蹈。
安室透怔了一下，居然誤以為那是黑澤澄和景光對他祈禱的回應(yīng)。
“果然在思念的時候，看什么都會聯(lián)想到他們嗎？”安室透理了理頭發(fā)，隨著風向走出了神社。
不過他走在靜靜的神社當中，微涼的冷風也刮醒了他的思緒。
安室透回憶起和黑澤澄相處的點點滴滴，除卻因為景光的變故，直到他們最后一次分手前，每天都過得津津有味，怎么生活的基調(diào)突然就變得陌生起來。
黑澤澄突然轉(zhuǎn)變的情緒，讓給他的護身符，以及她突然在一片悲傷中的表白。
原來無一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別。
黑澤澄早就有赴死的決心了。
黑暗組織的許多據(jù)點都已經(jīng)被警方繳獲，安室透以及其它臥底掌握的組織資料更是豐厚，組織的毀滅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而對于黑澤澄來說，組織除了給她賴以生存的空間，也給予了她家的溫暖。即使安室透無法理解在這樣視生命為草芥的環(huán)境里，又怎么會存在真情。
可事實就是擺在這里，黑澤澄也曾親口對他說過，她舍不得這里。
景光的離去帶走了她最后一絲希望，組織的毀滅無疑是在摧毀她唯一的防線。
而他自己只是在她生命當中出現(xiàn)了沒多久的過客，黑澤澄選擇不拖累他，已經(jīng)是她能付出的全部。
安室透責備著自己，他為什么沒有早點意識到，為什么不能早點理解她。
正義，他現(xiàn)在奮力追查的，是正義；景光用生命阻隔的，也是正義；黑澤澄無聲的逃避，也是正義啊。
可事到如今，再怎么悔過，也不能回到從前了。
組織又發(fā)布了任務(wù)，職責的重擔壓得安室透根本沒有供給悲傷的時間，他再一次被安排去長野的小據(jù)點里驗收項目進展。
就像是完全繼承了黑澤澄的任務(wù)。
這一次他孤身前往長野，也再也不需要尋什么借口離開眾人的視線了。
在出發(fā)之前，安室透去了東京最受小孩子們喜愛的糖果店，挑選了一些看起來賣得最好的味道。
也該實現(xiàn)諾言了。
安室透驅(qū)車到達長野，自如地解開了據(jù)點門上的電子鎖。
“啊，是Bourbon先生?！苯M織里的主任見到他，也有些意外。
“嗯，我來取項目進程?！卑彩彝肝⑽Ⅻc頭，目光在據(jù)點里搜尋著什么。
“怎么又是你？”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從屋里跑出來，停在安室透面前?！拔乙呀?jīng)好久沒見到Tennessee小姐了?！?/p>
一邊說著，她一邊長著手比劃著她的思念。
“比上次見你長高了不少。”安室透探下身子，把背在身后的糖果遞給她，勉強撐起一個微笑?！皷|京的糖果，很好吃的?！?/p>
那個小女孩卻遲遲沒有伸出手接過，她目光呆滯地望向他。
“這是...什么意思?！?/p>
安室透繼續(xù)把糖果向她面前遞了遞，見她接過，就趕緊直起身子，語氣冷漠。“以后都由我負責驗收進度。”
小女孩瞪大雙眼，好像已經(jīng)看透了安室透的內(nèi)心，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安室透不敢低頭去看她，擔心她現(xiàn)在的樣子會牽動他的心腸。
據(jù)點的主任很快整理出項目進程表，安室透正打算離開，小女孩卻捧著一個盒子追了出來。
小女孩當著他的面，打開了盒子。
里面裝滿了糖果，還有一張卡片。
［東京的糖果很好吃，你會喜歡的。］
卡片上面用清秀的字跡這樣寫著。
安室透一眼就認出，這是黑澤澄的字跡。
“你...什么時候收到的？”安室透都沒有發(fā)覺，自己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小女孩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干，她嗚咽著解釋?！斑@是上周Kahlua先生送來的，放在了我的房間門口。”
Kahlua，他怎么會有黑澤澄的包裹。
安室透還是有些詫異，他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這位Kahlua先生，平時經(jīng)常來這里嗎？”
他記得，第一次與Kahlua見面，就是在這個據(jù)點。
“Kahlua先生以前是不常來的，上一次您來的時候也是我們第一次見到他。后來過了幾個月，Kahlua先生就來得很勤了，有時候還會在這里住下，不過前輩主任同我講現(xiàn)在他在組織的地位很高，做的任務(wù)多也很正常?！?/p>
她很認真的看著安室透的眼睛。
“謝謝你，可以帶我去看看他的房間嗎？”安室透直覺這個Kahlua有問題。
小女孩卻搖搖頭?！氨?，Kahlua先生從不讓其他人進他的房間，那只是用一間倉庫改造的，連窗戶都沒有。”
安室透也沒再強求，準備離開這里。
小女孩又一次叫住他，她扭捏地拿出一個小掛件，抬手塞到安室透手心里。
“這是我很努力做出來的娃娃，我覺得她像Tennessee小姐一樣漂亮！”她背著手，有些不好意思?！鞍萃心銕Ыo她，就是放在她的...也好?！?/p>
“墓前”兩個字，她還是沒有舍得說出口。
安室透笑了笑，應(yīng)下了她的委托，揮揮手離開了。
他要想辦法多接近這個Kahl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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