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生日當天，我穿著最體面的衣服去了記憶中的海邊。

“阿妹，真漂亮?！?/p>

那是人魚與我重逢后說的第一句話。

十三歲那年，我去哥哥當救生員海區(qū)看他。哥哥生得健壯，皮膚被曬得黝黑，

他見我來了，笑著摸我的頭：“哥還要工作，你先去玩，晚上帶你吃好吃的。”

我應下了，漫無目的地游蕩在松軟的沙岸邊，海水戲挑著滲進沙里，海貝在陽光下愈顯耀眼。我拾起那片被海水洗凈的貝殼，今天是哥哥丁程鑫的生日，我想回去親手做個手鏈送給他。

可含笑抬眼間，手中的貝殼滑落，我的世界崩塌了。

那個處處護著我的人離開了，一卷巨浪掀過了那個忙著救進入深海區(qū)的人，尸骨無存。

“不是說好晚上還要帶我去吃好吃的嗎？哥你食言了。”淚水爭先恐后地溢出眼眶，我無助地坐在沙岸邊，祈禱著回歸平靜的岸邊重又出現(xiàn)那個熟悉的身影。

爸媽走得早，哥哥丁程鑫與我是受資助著長大，他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

現(xiàn)在真的只剩下我了。

我蹲坐在海邊，海水浸濕了裙擺。夜色與海相融如濁墨般吞噬著無聲的喧囂。

突然，一陣神秘而低沉的吟唱遙遙地從海的深處傳來，像極了穿越千年的某個遙遠古國的歌謠，隱隱刺痛心弦，我也一下子忘記了哭泣。

一個面色及其柔美卻又陰郁蒼白面的孔與一條閃動著暗金色光芒的魚尾推開陣陣漣漪。

“九琴，向我許愿，我可以實現(xiàn)你的愿望?！?/p>

毫不猶豫地叫出了我的名字，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人心的致命迷迭香。我的大腦也在短時間眩暈，明知這樣的機會如同伊甸園的果實般危險，我卻依舊毫無防備地說出了愿望。

“我想要哥哥回來?！?/p>

他愣住了，隨機收斂起原本戲虐般的笑，變得溫和起來：“那我來當你的哥哥吧。”

話語間，他來到岸上，原本的魚尾成為了兩條筆直修長的腿，那張臉更是與我的哥哥如出一轍。他緩緩靠近我，伸出那雙我本以為冰冷卻異常溫暖的手牽住我：“嘉祺哥哥帶你回家?！?/p>

童年的故事繪本里的美人魚與巫婆做交換用嗓音換取了雙腿，那時我便明白凡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看著在廚房里做早餐的馬嘉祺，我冷不丁地問出一句：“這樣的愿望要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他的身形一晃，“吃你的早餐，小孩子家家別亂想?！?/p>

他端著盤子出來，順帶揉亂了我的頭發(fā)。只是他在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不知所措。

日子就那么平淡地度過，每年他都會陪著我在哥哥的忌日里祭拜。而我也在他的照顧下漸漸走出那段痛苦的回憶。

只是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突然消失了，正如他十三歲時突然闖入我的生活一樣。他只留下了一封信。

致我最愛的九琴：

十八歲在你們人類世界里，九琴你要成為大姑娘了呢。嘉祺哥哥為你開心，過去你問過我向我許愿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我好像還從來沒有向你解釋。人魚族有個傳統(tǒng)，成年之際來到岸邊與人類完成交換。可這樣的交換于你們人類而言代價太大。但，你的愿望，是我真心實意地想要幫你實現(xiàn)。我沒有動用魔法，因此儀式也沒有完成，現(xiàn)在我必須要回到我的族群了，不用擔心我，兩年后，我會在海岸擱淺，如果你愿意，可以來看我?！?/p>

時間到了，傻魚嘉祺，我赴約，你怎么失約了，我守在岸邊直到夜幕降臨，卻依舊沒有等到。

就在我打算離開時，耳邊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九琴，我來晚了?！?/p>

我轉身笑著撲進那個姍姍來遲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