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離開神域后,定居在了凡間。她靠自己的努力進入了凡間的魔法學(xué)院。
在這里,他們信仰一個什么創(chuàng)世神,想來就是孟宴臣了。他有什么可信的,他最多不讓你們走歪路。葉子想。
魔法學(xué)院有各種各樣的測試,葉子都能完成的很
好,但是她最不想面對的是神眷測試。
不是因為沒有神眷,而是因為神眷實在太多,越來越多,每每看到院長愈發(fā)震驚的目光,她就想起他說“走開?!?/p>
以及她揪了又開的蝴蝶蘭。
“神,有神域。神域,如同神的心臟,萬物不可摧?!?/p>
葉子頓住,抬頭看講臺上信誓旦旦的教授。
這是你編的吧,我就曾長在他的神域里長了百年,根向下長了好長。你們根本不懂。
“神域被傷,等同于神受傷,神會承受千萬倍的疼痛。”
葉子握緊筆,想到蝴蝶蘭留下的坑洞。
“當然了,神光明偉岸,百毒不侵,從沒有誰能真的傷害神?!?/p>
這就對了,那大概……不能算是傷吧。
“神的生命力,維持著世界的運轉(zhuǎn),舊神消亡,新神便會誕生?!闭f著,教授似乎有些感慨。
“我出生時,神已經(jīng)庇護了萬代世人,根據(jù)上古記載,新神就快誕生了?!?/p>
“那…那舊神呢?”
葉子緊盯著老教授,渾然不顧同學(xué)驚疑的目光?!澳?/p>
舊神呢?”
教授聽出她濃濃的恐懼,朝她安撫性地笑了笑?!安槐睾ε?。新神會代替舊神維持世界運轉(zhuǎn)?!?/p>
“舊神的消亡,悄無聲息?!?/p>
后面教授說了什么,她早聽不進去。舊神的消亡,
悄無聲息?
葉子真想沖上去揪著老教授的衣領(lǐng)質(zhì)問他,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那么輕描淡寫,他怎么能笑著說出這種話!
他怎么能理所當然地笑著說出這種話!
他憑什么這么斷言!
不過是一群庸眾的臆想,只有她才是真正到過神域的人。
葉子穩(wěn)了穩(wěn)心神,盡力安慰著自己。
深夜,葉子翻來覆去,老教授的話在她的腦海里重復(fù)播放。新神誕生,舊神消亡。
舊神消亡…舊神消亡……
葉子睡不著,一閉眼就看到他溫潤的眼睛,看到他修長的手指,看到他精致的鎖骨,看到他背后顫抖的蝶翼。
她知道怎么去神域的,就去看一眼吧……
就遠遠看一眼。
那是一個痛徹心扉的片刻,足以成為神漫長而無聊的一生中,最難以舍棄的記憶。
孟宴臣看著她拽下她的花苞,拔走她的蝴蝶蘭,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的神域。
神明第一次留下眼淚,源源不斷的眼淚砸在他的衣襟上,他的神座下,他的神域里。
他的悲憫的眼睛再看不進世人,他只看得見他的小精靈抹著眼淚的背影。
萬古不變的神域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落在他的長發(fā)上,落在他層層衣裳的褶皺里,落在他的臉上,然后被他帶著溫度的淚融化。
最后,一片茫然,寸草不生。
積雪掩蓋了蝴蝶蘭留下的傷口。
葉子,看到你開的花,我無法抑制地想要展開翅膀,我想圍繞著你飛舞。
聽起來有點荒唐對不對?神明繞著一棵蝴蝶蘭飛舞??蛇@是一只蝴蝶求偶的本能,葉子。
我早該知道的,為什么一棵蝴蝶蘭會長在我的神域中心,為什么它會深深扎根,為什么我準許它長出花苞,為什么我眼見著它含苞待放,為什么神愛世人,我獨獨跟隨你左右。
葉子,我也想抱抱你。
我好想抱抱你。
可是我發(fā)現(xiàn)這次的沉睡不一般,它不是我為了逃避疼痛的沉睡了。它的到來讓我縱容你的吻,可是……
不知在混沌中沉浮了多久,孟宴臣掙扎著睜開了雙眼。神明的視線急切地穿過大雪,穿過神與凡人的分界線。
葉子…葉子…
他找到葉子了。
他看到她站在大雨中。瓢潑大雨幾乎要淹沒小小的影子,還好她穿著明黃色的衣服,讓他隔著厚重的雨幕還能瞧見她。
你就一直站在這里嗎?你是一棵嬌養(yǎng)在我的神域的…一棵剛被連根拔起的蝴蝶蘭呀,你是我的蝴蝶蘭啊,你怎么可以淋這么大的雨呢,你會生病的…你這樣怎么…
怎么讓我放心得下呢?
倚靠在神座上的神明感到了命運的召喚,卻執(zhí)著地拼命要看清她。
明黃色衣服的原來是她的雨衣呀…好吧,葉子,我再也不能為你隔絕凡間的風雨了…
葉子,別再回來了。
孟宴臣收回視線,入目的仍然是雪,茫茫的白雪,越下越大。
雪天…寒冬…這是一只蝴蝶的葬禮。
葉子遠遠看見神域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好像…好像白茫茫一片,是在下雪嗎?
葉子沒法忽視自己不詳?shù)念A(yù)感,她忍不住踏入他的神域。
沒有禁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踩在雪上,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
越來越冷,不對,這不對勁。以前,以前的時候不會這樣的呀以前幾百年都沒有這樣呀!
葉子慌亂地想著,逐漸跑起來,差點跌在忽然低洼下去的,蝴蝶蘭留下的傷疤上。
“孟…孟宴臣?”
葉子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
孟宴臣的身上和他的神座上都落滿了雪,他周身的光芒黯淡到幾乎完全消失。她曾經(jīng)吻過的唇毫無血色,她曾經(jīng)撫摸的眼睛緊閉著。他巨大的蝶翼褪了色一樣,幾乎看不出原來漂亮的藍紫色了,它們無力的耷拉在他背后,好像下一秒就要脫落了。
只有脖頸上的吻痕保留著原來的樣子。
不對,沉睡不是這樣的…
“孟宴臣…孟宴臣…你,你怎么了…”葉子踉蹌地撲到他的神座下。
“孟宴臣……你到底怎么了…”
“孟宴臣,我求求你…你醒醒”
葉子泣不成聲,心臟都要停跳。拽著孟宴臣的衣袖晃,晃著晃著,突然看見一根金屬鏈。
她順著鏈子撥開他層層厚重的衣衫。
一根…兩根……無數(shù)根。
葉子癱坐在地,不敢再看眼前孟宴臣的慘狀,卻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
無數(shù)的金屬鏈始于神座的根基,然后深深扎進孟宴臣的血肉。
他心口的位置被格外粗重的金屬鏈貫穿,將他生生栓在神座上。
其他細長的鏈子就在他身上縱橫交錯,有的甚至打
了結(jié),糾纏在一起,它們在他身上勒出深紅的血印。
孟宴臣的生命力混著他的血流淌在這些金屬鏈上,源源不斷,維持著世界的運轉(zhuǎn)。
他遍體鱗傷,
鮮血淋漓,
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