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31

　　畢竟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學(xué)校活動并不少。下午先是兩個小時的體育節(jié)，自然與她無關(guān)。

　　她和另一個朋友躲在圖書館里看書，不過她看了沒一會兒就回班去了。

　　她對自己的歌唱水平并不自信，更何況還是在大家面前表演。作為一個即使僅僅是在大家面前說話她都會緊張好久的人。她唯一能讓自己自信的方式就是一遍一遍地練習(xí)，可是即使是嗓子已經(jīng)唱的有些嘶啞，她還是覺得自己唱的不夠好。

　　可是大家基本上都已經(jīng)回來了，她也無法，只好勸服自己，沒事的，大不了就是獻丑罷了，反正今天一過誰又會記得這件事呢？自己是肯定沒人幫忙錄視頻的，因此應(yīng)該并不會在多年之后還能有人再拿出視頻來鞭尸。

　　跨年晚會如期舉行。

　　她的節(jié)目很靠前，心里還沒太準備好便被點了名。她無疑是緊張的，無處安放的手更是凸顯了她的無措。還好，這首歌她很熟悉，倒也不至于忘詞，她一字一句唱著，仿佛是在追憶著渭水畔那一盞虔誠。終于，如同歷劫一般，最后一個尾音落下，她暗暗舒了一口氣走下臺去。終于結(jié)束了，她想。

　　她就這么一邊靜靜地坐在第一排等著他的節(jié)目，一邊看其他人的表演。他們班各個都似乎有技藝傍身。無論是琵琶奏響的《十面埋伏》，還是兩個平時粗聲粗氣的男孩子唱的戲腔，都讓她突然覺得到一種陌生，平時很多人并看不出來有什么特長，但是一旦表演起來，個個都是足夠驚艷。

　　終于到了他的節(jié)目。她好奇著，又有些期待。

　　主持人晗漱問他是否把伴奏或者是原唱存在她手機里，他搖了搖頭。

　　“那你準備唱什么，我現(xiàn)在準備，來得及?！?/p>

　　他很自信的拒絕道：“都不用，我直接清唱?！?/p>

　　話音剛落，她便愣在了那兒。

　　所有表演唱歌的節(jié)目基本上都是開了原唱，最強的也是帶著伴奏，她深知清唱對于一個人來說是對能力和自信心極大的考驗。

　　她認為即使是她這樣算得上是在唱歌上面有天賦的女孩子，也沒有這個勇氣清唱，她不由得更加佩服他的自信和勇氣了。

　　本來想就著伴奏跟著唱唱的她瞬間噤住了聲，自然是更加期待他的表演。

　　他一開嗓，便是極品，“I'm so glad you made time to see me.”剛剛還喧鬧的班級瞬間安靜了，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欞撒在他身上，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美感，恍若一場夢，碎金片羽，隨他夢入這小小蓬瀛。

　　面容素凈如雪地般的高個兒少年，看起來清清朗朗，像是操場跑道邊一棵沉默的懸鈴木。午后三點的溫暖陽光透過枝椏，影影綽綽的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勾勒出動人的一幕。

　　她突然想到一句話，吳天映雪光流轉(zhuǎn)，教人不敢看，卻又不住偷眼看。

　　他略顯拘謹，平時執(zhí)筆的右手，現(xiàn)在換作拿著話筒，左手指尖泛白四指扣在講臺上，輕輕敲打著拍子。她知道這首歌的背后是一個怎樣的故事，所以她似乎也能理解，為什么他在唱歌的時候，眼神里那份莫名的黯然神傷。即使是唱錯了，他也并沒有慌張，迅速調(diào)整到了正確的調(diào)子。

　　秣陵城，初冬日，水仙曾覷見這幕相遇。

　　只一眼，她便相信了這世間的所有一眼萬年。

　　他在舞臺上面熠熠生輝，掩蓋掉了周遭所有的光芒。

　　終于到了她會的那一段，她對著口型，心里卻在驚嘆著他怎么這么厲害。

　　班上同學(xué)也很捧場，大家似乎都知道他唱歌很好聽，他們手中都揮舞著自己自制的紙板，為他加油。最后一個詞落下，班上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千百億星辰在上，浮圖塔寶鐸和鳴。

　　無關(guān)時間距離人間風(fēng)月，只一瞬，便是永恒。

　　他下臺時一路小跑，似是在追尋逝去的流年。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抬眸再看一眼那個正在發(fā)光的他，將這一幕永遠刻在心里。

　　卻看見他正好回頭看向她，正巧對上她有些失神的眼眸，沖著她揚起了一抹笑容，溫柔如水。她心跳不自覺地快了一拍。她在這風(fēng)聲鶴鳴的?六歲，遇到了一個人，少年明媚似陽光，叫她不敢忘。

　　她輕嘆，沒看出來呀，他唱歌這么好聽。

　　同桌有些詫異“你才知道？他不止唱歌好聽，他體育也很好的，你忘了，今年運動會跳高，他可是銀牌?！?/p>

　　說起他，周圍人似乎都來了興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拼湊出一個她完全陌生的他，她只默默地聽著，她以為他和她之間不過是高一時班級不同所導(dǎo)致的成績的差異，卻不曾想他和她之間會有著譬如星河與波光的距離。

　　她突然有些自卑了起來，仿佛所有人都曾親身經(jīng)歷過他所有的輝煌，而唯有她是一個要靠所有人的言語才能窺探到他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是那個膽小的偷聽者。

　　恰好周遭有一輛火警車駛過，汽笛聲劃破原有的寧靜，她知道年關(guān)將至，一定是某處又失了火。

　　她無心再欣賞班上其他人的表演。

　　腦子里只有他剛剛唱的一字一句，她總感覺自己心里刺撓的難受，又像是心中有一簇烈火，在焚燒著她心里最后的荒原。

　　她知道那是她不甘心揚揚止沸的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