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齋

小燕子吃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燈火通明的房間，她的雙眼漸漸適應(yīng)這一室的光輝。

看著熟悉的四周，她知道她應(yīng)該是被永琪送回來的，小燕子手撐著床榻，緩緩坐起來，低頭，拉開衣襟往自己的傷口處看了眼，那里的傷已經(jīng)被處理過了，包著一層白色的布條。

現(xiàn)在不知已經(jīng)是什么時辰了，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他......

小燕子想到下午看到的那個畫面，慌忙下塌，連鞋子都趕不上穿，跑出外面的正堂。

“格格！你醒了？”明月第一時間上前扶著她。

小燕子看著四大才子和兩大美女都圍了上來，心里頓時暖暖的，勾唇笑了笑：“你們都還沒睡啊？”

“我們不困，格格受傷了，我們幾個都很擔(dān)心格格，格格有什么想吃的嗎？”小桌子上前問道。

小燕子搖了搖頭：“我沒事，很晚了，你們快去睡吧，不用擔(dān)心我?！?/p>

她說完見幾個人都沒有離開的動作，又開口道：“快去，這是命令?！毙⊙嘧又浪麄冏罱约汉[，每個人都是身心俱疲，她早已把他們當成了一家人，所以也覺得格外的對不住他們。

“是，那格格好好休息?！?/p>

房間里只剩下小燕子，她盯著外面濃重的夜色，思緒紛飛。

他為何要那樣做？

“既然里面的人移不走，那這顆心，我不要了?！?/p>

她知道那一刀他一定是用了不小的力道，她看懂了他的決絕。

他為她放下了尊嚴，放下了身段，她一次次刺痛，一次次推開，他該恨她的。

她有些擔(dān)心他，想去乾清宮看看，但是又有些猶豫，已經(jīng)這么極端的逼他放手了，要是再去的話又該怎么面對他呢？

可是明日一別，也許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就當再看一眼吧。

哪怕只是遠遠的，悄悄的。

她掙扎了很久，最后還是見他占據(jù)上風(fēng)。

已是深夜，路上也基本沒什么人了，她熟門熟路的來至乾清宮，遠遠的便看見了小路子從房間了走了出來，小路子也看見了她。

“格格！”小路子恭敬的行禮道。

小燕子定了定情緒，開口道：“他......”小燕子緊咬著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喉嚨感覺被人勒住了，只要她一呼吸，一張嘴就扯的生疼，她整個嘴唇都在哆嗦，但她盡量讓自己平靜的問著小路子：“皇上怎么樣了？”

“您說呢？皇上怎樣格格應(yīng)該最了解?！毙÷纷尤滩蛔〉恼f道：“常太醫(yī)說皇上刺向自己的那一刀傷口極深...格格，奴才不知道為什么之前您明明和皇上好好的，可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這樣，格格，您和皇上之間是有什么誤會嗎？”

“......”小燕子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不是誤會，而是沒辦法。

“奴才跟在皇上身邊多年，奴才知道皇上心里還是有您的，剛剛醒來時第一時間也是在問您，如果是誤會，那您還是回到皇上身邊吧，百年修得同船渡，您和皇上肯定可以回到最初的?！?/p>

小燕子的心因為小路子的那句“您和皇上肯定可以回到最初的”輕顫著。

可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如今的她只有半年壽命，拿什么去愛他，要是真的能夠回到當初，她又何須走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小燕子沒再回答，小路子其實在話說出口的那刻就覺得自己逾矩了，但他還是靜靜的等待著小燕子的回答，可是等來的，還是她的沉默。

小路子嘆了口氣問道：“格格現(xiàn)在過來是....？”

她頓了頓問道：“他睡了嗎？”

“是，奴才出來的時候皇上已經(jīng)睡下了?！?/p>

小燕子松了口氣，她很想看看他，哪怕就一眼，看看他怎么樣了，這段時間她如此瘋鬧，都沒有認真的好好看看他。

小燕子沒忍住的問道：“皇上他，還好嗎？”

“要是奴才說不好，格格您會怎么做呢？”

小路子的話里語氣盡是無奈，并沒有絲毫的責(zé)怪，可她還是覺得無地自容。

“對不起?！?/p>

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還有什么話可以表達自己的愧疚，小路子應(yīng)該會很失望吧，畢竟他曾經(jīng)在漱芳齋很認真的問過她，是否當真做好了皇上在一起的準備，他說皇上的身邊危機四伏，詭譎莫辯，人人都想算計他，說前路多艱，希望她既然決定陪在皇上身邊，就不要做那個最得他信任卻也是欺騙他最深的人。

她曾經(jīng)斬釘截鐵的回答過他，可是現(xiàn)在的樁樁件件又何嘗不是傷害他最深。

小路子應(yīng)該對自己很是失望吧。

“格格折煞奴才，您跟奴才無需說對不起，奴才看的出來，格格應(yīng)該也不好過吧，可是為什么呢？奴才想皇上應(yīng)該最想聽到的也絕對不會是對不起吧?！?/p>

小燕子的眼里，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

“格格是擔(dān)心皇上特意來看皇上的嗎？”

小燕子點點頭，“可以嗎？”

“當然，皇上曾吩咐過奴才，只要是格格來無需通報，直接進去便可。奴才在外面候著，格格進去吧?！?/p>

“好，謝謝。”

小路子彎腰行禮。

“吱--”

門被打開，她躡手躡腳的走進房間，靠近他。

他躺在那里，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頹靡的氣息，她看著他，一顆心沒由來的砰砰直跳，淚如泉涌。

她想以后就見不到了。

他是她聲色張揚下欲蓋彌彰的溫柔。

她比任何人都愛他，且愛意從未停止。

就那么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她已然知足了。

出了房間，小燕子看著小路子說道：“以后我不在，替我照顧好他?！?/p>

“格格真的決定離開了嗎？格格舍得？”

“此一時，彼一時，沒有什么舍不舍得。”

“格格，奴才看的出來，皇上是真的愛您的，至少在你和皇上鬧著離開這段時間以來，他沒有一天好受過，整日都是酩酊大醉，只有再去漱芳齋看您時才會可以收拾一下自己，即使您依然是惡語相向，奧，對了，皇上刺向自己的那一刀，他說是他親眼看著你為了離開他傷害自己，他想和你感同身受?！?/p>

她眼神空洞，木訥的看著小路子：“照顧好他?！?/p>

小路子其實有些看不懂格格，現(xiàn)在乾清宮里的人都知道是還珠格格非要離宮的，可是為什么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竟看不出一絲開心，而且還會再深夜來到乾清宮，特意等皇上睡了才進去，而且看著像是心碎般滿臉淚痕，還囑咐他好好照顧皇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格格有什么不能告訴別人的苦衷？

小路子不解的問道：“格格，您是有什么苦衷嗎？”

小燕子苦澀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徐徐地離開了乾清宮。

小路子站在原地一頭霧水，如果真的不愛，怎么會是這般情緒呢？

他掂量了片刻，還是轉(zhuǎn)身進了房間，剛走到皇上的床前就聽見皇上在喊著還珠格格的名字，他不再猶豫，上前喊醒了皇上。

乾隆被人從夢中喚醒，抬手捏了捏眉心，沉聲的問道：“她跟永琪走了？”說完沒等小路子開口，就已起身要走。

“皇上...”小路子撐著膽子喊住他。

乾隆腳步停下，微微側(cè)身，鳳眸緩緩看過去。

小路子彎腰道：“皇上，格格來看過您，待了很久。”

乾隆赫然回神，鳳眸里閃過很深的驚喜：“在哪？”

“剛剛走，格格一個人過來的，并未帶隨從，如果皇上現(xiàn)在追的話，興許還能......”

小路子話還沒說完，眼前明黃的身影已經(jīng)疾步往門口走去，小路子沒跟上去，他想皇上也一定不會希望自己跟著。

乾隆走得很快，沒多久就追上了小燕子的腳步，看著那單薄的身影，鳳眸發(fā)熱，腳步又快了幾分。

夜色如墨，寂靜的皇宮，小燕子沒帶任何人，也沒帶燈籠出來，她盡可能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許是剛剛?cè)タ戳怂?，那熟悉的心碎感涌上心頭。

倏然，一道身影自眼前閃過，她還來不及看清，腰間已是一緊，整個人被攔腰摟住。

“?。∈钦l？”她有些被嚇到了，扭頭就看到了熟悉的臉龐，正是原本還睡著的乾隆，頓時她竟偏生出一種踏實感，什么也不怕了。

小燕子有些懵，耳邊好像還能聽到呼呼的風(fēng)聲，她扶著他的手臂堪堪站穩(wěn)，抬頭，對上他剛好俯下的臉，那雙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她覺得有些不安。

“朕有這么可怕嗎？”他步步緊逼。

“皇上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不是應(yīng)該在休息嗎？”她步步后退，強裝鎮(zhèn)定。

他笑，“為什么偷看朕？”

“沒有，只是去了你剛好睡著了?！?/p>

“那為什么會哭？你心里有朕！”乾隆的眼里漸漸有了死灰復(fù)燃的光芒。

他激動的看著她，紅著眼眶問道：“你是愛朕的，對嗎？”

“眼神不會騙人，你的眼神里朕絲毫沒看出來你不愛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