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見了。
我在那一瞬哽咽,欣喜得壓抑不住眼底的情緒,它如泉涌般涌出眼眶,化作眼淚混雜著雨水在我臉上淌劃過——
我沒骨氣,我哭了出來。
夜里冷寒打顫到無眠我沒哭,臘月里被冰凌劃開的傷口崩開流血我沒哭,那一日日地洗衣、刺繡我也沒哭,但現(xiàn)在我忍不住了,我望著眼前人的朗朗雙目,那一刻情感如海浪沖破了堤壩,傾斜而出。
花花嚇壞了,方寸大亂,他第一次見我哭,第一次用眼睛這么真真切切地看見我哭。
他趕緊拉著我,逃離那大雨滂沱的小院,進到了滿是藥味的屋內(nèi)。
他彎著腰,問我怎么了,問我是不是他哪里做錯了,問我想不想吃糖……
我哭得更兇了,我想停下,但我停不下,所有想說的話都被壓在了喉嚨里,最后脫口而出的只有聲聲抽噎。
那日春雨綿綿,花花抱著我,我抱著花花。
花花用了幾天時間來適應(yīng)他那雙嶄新的眼睛,像新生兒一般稚嫩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他說,原來這蘿卜這么久了,才長這么一點;原來我們平日里住的屋子,這么??;原來他自己,長這個樣子……
于是他轉(zhuǎn)頭問我,說他這樣,算好看還是不好看。
我回道:“很俊朗。”
他將信將疑,對著銅鏡又照了幾遍。
我笑他臭美,他晃晃腦袋,反駁我說這是因為好奇自己的長相。
我敷衍地連連點頭,說:“好好好,都隨你?!?/p>
我以為,他接下來的幾天也大多這樣,可事實上我想錯了。
他的目光大多都停留在我身上,澆水時看,煮藥時看,吃飯時看……
花花眉眼柔和而溫俊,看向我的目光中絲絲縷縷皆是柔情,像水一般。
我感到有些赧然,于是問他:“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他卻紅著臉轉(zhuǎn)頭,悶聲回了句:“沒有。”
我有些暈頭轉(zhuǎn)向,以至于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們兩人頗為尷尬地相視無言。
從前花花抱著我,那時他看不見,我也沒感到奇怪。而如今我望著他不敢與我對視的眼角,試探道:“要不……我把床挪開?”
他卻猛地抬眸,一幅被拋棄的樣子:“你不喜歡我了嗎?”
……這話也不能這么問……
花花好看的眼中淚光點點,在晦暗的燭火下更顯可憐——怎么總感覺我成了那提起褲子不認人的大惡人?
我趕緊安慰道:“怎么會不喜歡呢?我最喜歡花花了。”
我話音未落,他卻一下收起剛才那被欺負的神情,擦干了淚花擠到我身邊,作勢要給我蓋被子。
我攔住他:“你裝的?”
花花撓撓鼻子,臉不紅心不跳:“沒有?!?/p>
我剛想說話,卻被他打斷:“芊芊不會趕我走的,芊芊最喜歡我了,芊芊可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哦~”
他語氣黏黏膩膩的,我臉紅得滴血,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也憋不出半個反駁的字,只能在床上翻了個身,算是留個孤傲的背影給他。
花花輕笑著給我把被子蓋好,他熟練地捏起被角,不讓一絲寒氣有機可乘。
我們還是那樣,他隔著被子抱著我,阻隔著外界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