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不歡而散后,朱棣已經(jīng)有小半個(gè)月沒過來了。楚楚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該干嘛干嘛,小平倒像個(gè)操碎心的老母親,成天在楚楚耳邊碎碎念,搞得楚楚見了她就頭大,恨不得繞路逃跑。
這天她正坐在屋內(nèi)看書,忽聞得外間小平呼喚自己的聲音,似頗興奮,出去看小平正蹲在地上,見楚楚出來,忙抱起地上之物,邊朝著楚楚快步走過去,邊喜笑顏開道:“娘娘快看!”
楚楚這才看見她懷里抱了一只小貓,頭圓圓的,小短耳,兩只眼睛的瞳色極其純凈,一為藍(lán),一為琥珀,猶如嵌了兩顆寶石,全身毛茸茸像只肉團(tuán)。被小平抱在懷里,仿佛害怕,不停地?fù)芾奂t腳掌的小爪子,發(fā)出輕微的喵嗚喵嗚的叫聲,十分惹人愛憐。
楚楚驚訝:“哪來的貓咪?”
小平道:“王爺拿來的,說這小東西剛生出來就被丟在路上沒人要,爺正好遇見了,瞧著怪可憐的,撿了讓我?guī)斫唤o娘娘養(yǎng)?!?/p>
楚楚一聽就知是鬼話,這貓的品種應(yīng)來自波斯,如今中原很是少見,也就只有西域商人從遠(yuǎn)處帶回來以高價(jià)出售給貴族婦女豢養(yǎng)。物以稀為貴,看這只貓的品相,非重金不能得,他朱棣哪就能那么走運(yùn),走在路上都能讓他平白撿到了一只。
只是貓咪實(shí)在可愛,見小平遞過來給自己,楚楚忍不住就接了過來抱在懷里。又和小平忙著尋布給它做窩堆砂,屋里熱鬧了一番,至天黑才靜了下去。
小平見楚楚眉眼帶笑,顯然非常高興,這才壯著膽子說了一句:“爺說晚上過來?!?/p>
楚楚逗弄著貓咪,仿佛沒有聽見似的。
到了晚上,朱棣果然來了。見楚楚正專心致志地喂貓,他不自然地四處看了看,才道:“今日我撿回來的這貓,你可喜歡?”
楚楚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強(qiáng)調(diào)“撿來”的貓,心里忍不住感到有點(diǎn)好笑,臉上沒憋住,“噗”的笑了一聲。朱棣看她眉眼舒展,意態(tài)閑適的近乎柔媚迷離,就像是......美酒甜釀里浸泡的果子,咬一口芬芳醉人,沁人心脾。
真是個(gè)甜美的姑娘。
他早已品嘗過她的味道,甜絲絲,讓人甘之如飴的味道,一旦嘗過就再也不能忘懷。
“如眉?!?/p>
他扣住了她的手指,俯身親吻她的唇,用舌尖描摹她櫻唇嬌美的形狀,輾轉(zhuǎn)碾壓,深深吮吸她的香津。
不帶欲念,只有溫柔。
楚楚癱軟在他懷里,被迫仰頭,柔柔回應(yīng)他的吮吻。
她的手抵著他的胸膛--溫?zé)岬男呐K,在她手心強(qiáng)有力地跳動(dòng)著。
不知過了多久,楚楚身子軟綿綿的,像一灘水,臉頰鼻尖染著緋紅,一雙眼眸波光瀲滟。
他的薄唇沾染著她舌尖的盈盈水光,眸光瑩潤溫柔。
朱棣定定看著她,那一瞬間他心頭倏然滑過一個(gè)念頭:想將她禁錮在身邊,一輩子,只有他和她。
他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心底如月色柔軟:“如眉,你心里有我?!?/p>
楚楚閉著眼睛,氣喘吁吁靠在他的肩頭,良久,她緩緩睜開眼眸,聲線清潤,“我們這樣是不道德的,你有家室,朱棣,別再招惹我了,我怕......”
我怕我好不容易豎起的鎧甲,終有一日會(huì)在你的溫柔攻勢下,裂出一道縫隙,到時(shí)候,只能丟盔棄甲,束手投降。
朱棣沒有說話,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換了個(gè)話題,“喜歡那只小貓?”
福寧的那只貓,他看見她多瞧了兩眼,想著她秉性溫柔,心地慈濟(jì),若送她一只可豢養(yǎng)的活物幼崽,想必應(yīng)能博她歡喜。
楚楚離開他的懷抱,想到他哄她說是撿來的,又笑了,“嗯,喜歡?!?/p>
她站在他面前,眼眸亮晶晶的,落了星星的光彩,明澈動(dòng)人。
笑容甜蜜,梨渦蕩漾。
朱棣看她這副模樣,心軟的一塌糊涂,聲線輕柔:“以后我若是再管不住脾氣,你就如上回那樣,打我便是?!?/p>
楚楚一怔,接著哼了一聲,翹了翹嘴巴:“王爺高高在上,上回也只是僥幸,蒙你不和我計(jì)較。過后我后怕不已,下回何來的膽子,敢再打王爺?”
“我叫你打,你打便是。”
“你真不怪罪?”
朱棣搖了搖頭。
“也保證不還手?”
“你怎經(jīng)得起我還手?”他不以為然。
“再說我也舍不得打你。”
他頓了一下,又輕聲說了一句。
楚楚望著他,他也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duì)。
室內(nèi)燭火輕輕搖曳,周遭安靜的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
……
他說這句話時(shí),此刻的眼神看著倒像是真切。
室內(nèi)空氣都透著曖昧,像是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楚楚別過臉,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轉(zhuǎn)移換題,道:“何君、楊儒源、徐清都是你的人吧?”
朱棣挑眉,“你如何知道?”
楚楚看著他,道:“楊儒源和徐清是同鄉(xiāng),都是浙江桐縣人氏,何君是江西上饒人氏,這三人都和劉三吾一樣,是南方人,而且他們?nèi)水?dāng)年的主考官都是劉三吾,從這個(gè)角度來說,他們是政治上的師生關(guān)系?!?/p>
朱窗半開,沁來絲絲涼意,小雨忽至,淅淅瀝瀝落在窗沿上,朱棣往成窯斗彩小蓋鐘中注了半展茶水,呷了一口,懶懶問道:“然后呢?”
“滿朝文武只他三人為劉三吾申辯時(shí)的言辭最為激烈,”楚楚聲音淺淺淡淡,如風(fēng)過耳,“越是這樣,皇上才越疑心他偏袒南方士子。身為座師,門生越多,投靠援引,相互依附,漸成一派,做皇帝的并不愿見到這個(gè)場面?!?/p>
朱棣蹙緊眉棱,他知她一向聰慧,卻未料到她這樣敏銳,他做的滴水不漏,卻輕易被她點(diǎn)破。
“你怎么看出來的?”
楚楚迎向他的視線,“猜出來的,”頓了頓,又道:“那個(gè)自裁的士子也是你的人?他的家人你有好好安頓嗎?”為了一己私欲,就要搭上人命,賠上一個(gè)家庭的圓滿,真的值得嗎?
朱棣沒有看她,面色冷漠地打量外面的雨景,眉心微微皺著:“這是男人的事,不是你一個(gè)女子該過問的?!?/p>
又來,楚楚白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去,她還沒有吃晚飯,這個(gè)時(shí)候肚子很餓了。
楚楚的晚餐一向簡單,煮了兩碗熱騰騰的桂花芝麻陷的糯米圓子。小院里的桂樹開滿了細(xì)碎的金色花瓣,一串串,一嘟嘟,宛若星星。桂花浮玉,飄香漫天。她將摘下的桂花細(xì)細(xì)洗凈,和著黑芝麻,做了兩碗甜絲絲的圓子,給朱棣遞了一碗,她自己慢慢吃著。
兩個(gè)人都沒再說話,吃完了,小平把碗筷拿出去拾掇,楚楚看了一眼外面,天黑漆漆的,她轉(zhuǎn)向朱棣,“你該回去了。”
“有宵禁。”
楚楚氣笑了,“宵禁能禁得住你?”
“如眉,我想留下過夜?!?/p>
最后朱棣被推搡著趕出了小院,他在外面站了良久,直到燈火熄滅,他在黑暗中一動(dòng)不動(dòng),宛若雕塑,小北不敢吱聲,也站在旁邊盡量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又過了許久,朱棣才轉(zhuǎn)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