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寒發(fā)兩張?zhí)煜憬伷吹揭黄?，寥寥幾筆畫的是一幅對(duì)稱莊重的山莊。

端詳了半天，沒看出什么，手放在桌上，手指點(diǎn)著紙張，若有所思，沈斂從他身后經(jīng)過，瞟了一眼。狀似無意提了一嘴：“欸，這不是衫莊嘛?！?/p>

“是啊，是山莊。”謝寒不看他，禮貌回答道。

“是‘杉莊’”

“對(duì)啊，是山莊。”謝寒重復(fù)。

兩人答非所問了好幾輪，終于消磨盡了謝寒的耐心，閉了閉眼揉著額角，用像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沈斂：“……廢話。”

“看什么呢？怎么還急眼了？”傾言慢悠悠的走到屋內(nèi)站在謝寒身后，湊過去看那張圖，寥寥幾筆直線勾勒的形狀看不出什么名堂。

傾言離謝寒很近，忽然一股清新的花香盈鼻，謝寒側(cè)頭尋去——傾言手上拿了幾枝花，白色的，不知道是哪一種，正開得嬌艷，美的清冷似雪似月，花香清新清澈，沁人心脾。

傾言直起腰眉梢掛著不羈瀟灑，不緊不慢道：“山莊？”他是在問沈斂。

“嗯，是，名列三莊的‘衫莊’這是前朝皇帝賞給眾臣的私宅，好像前朝南宮太師一家死后，便荒廢了，后來不知怎的，就被傳成了‘鬼莊’到底什么原因不為人知。”

謝寒聽了他的解釋，心中明了搭腔：“那你剛才怎么不說？”

沈斂倚在墻上悠悠道：“我說了呀，剩下的你也沒問啊。”

“……”謝寒無語，傾言也無語。

敞開的窗子，攀進(jìn)來的光，照的屋內(nèi)亮堂堂，起了一陣風(fēng)，驚走了兩只飛鳥，沈斂一時(shí)間挪不開眼，眼神直勾勾盯著。

這明明是室內(nèi)，沈斂卻好似被流光襲了眼，傾言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dòng)，似乎是鍍著一層光，籠著花香絲絲縷縷沁入人的心脾，暗淡了周圍顏色，沈斂沒有察覺自己看直了，沈斂聽得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這種感覺很奇異，陌生。

沈斂愣住了，還沒反應(yīng)過來，被傾言一句話拉回了神：“噢?！?/p>

傾言似乎是，知曉了剛才他那直白失控的目光，腳下轉(zhuǎn)了個(gè)彎兒朝他走過來，停在他前面，沈斂本倚身在墻上，見他過來，下意識(shí)立正了身子，傾言看著他，嘴角掛著笑，抬了抬手中的花，眼神犀利，語氣似乎是有笑察覺不明，問他：“好看？”

問的是花。

沈斂答的是花非花，眼瞼顫了顫，目光卻停在嬌艷的花上——他不敢直視那人的目光，心跳不止：“嗯，好看。”

“吶，送你?！眱A言只當(dāng)他說的是花，把剛才隨手折來的那幾枝花盡數(shù)遞給了他，沈斂我的目光隨著花移了，卻不在花上，在傾言拿花的那只手上。

這只手，白凈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的整齊，指甲面透著粉色，整個(gè)手似青蔥如美玉，手背虎口處有一點(diǎn)小痣，這手膚色白凈長得也秀氣，合不該是一個(gè)大男人的手，沒有姑娘的嬌嫩柔弱，格外的有張力，配上那綠油油的花莖，更是美的不可方物，讓人心向往之。

沈斂接過那束花，端詳了片刻，湊到鼻尖聞了聞，很香，濃到嗆人。

視線一挪，看到已經(jīng)在袖子下的銀鐲子，一抬眼。正好撞上傾言犀利的眼神，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竟隱隱感覺他在笑。

傾言這張臉媚而不妖，像脫落脂粉下的白玉，俊而硬朗不沾女氣，尤其是那雙丹鳳眼，不加粉飾也能讓人沉淪深陷。

“欸？小王爺呢？”謝寒問。

“可能進(jìn)宮了吧。”

沈斂心中惶惶回到屋內(nèi)，把那束花鄭重地插在花瓶里，那花開的艷，沈斂的心情雖然慌張，但也莫名很好，像這春四月的光景。

一晃眼到了春四月，凌陽的芍藥開得盛，傾言遠(yuǎn)在上京，今年無福得見，今日下午傾言還在研究當(dāng)年的“鬼莊” 門扉大敝開，院外的下人被清空，謝寒去了一趟梨花巷口的“徐記糕餅鋪”買了一份“鮮花餅”碰上回府的沈黎景，倆人拐了個(gè)彎去了驛站，本是順心碰個(gè)運(yùn)氣沒想到真有信件物品——傾言座下唯一弟子送來的。信件兩封“師尊親啟”和“師叔親啟”信封上還帶著芍藥花的香氣，已經(jīng)淡了，物件用布袋裝著，謝寒想來應(yīng)是寄給傾言的就沒打開。

沈黎景看見信的屬名，不想插手謝寒的私事，只是隨意打量了謝寒一番，在心里估摸著，這人是夠格的，還沒等他多想，謝寒看穿了他的心思，隨口說：“我像那種人？”一句話打散了沈黎景的思緒，沈黎景品出了這句話的其中意味，又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謝寒看向他的眼，謝寒垂下眼，但看得出笑意，沈黎景不自覺也笑了，沈黎景怎么想的怎么回答：“不像?！?/p>

兩人不徐不疾的往回走，沈黎景語氣緩緩地問他：“小寒，你，嗯，這么厲害，當(dāng)個(gè)仙師不好嗎？怎么偏偏來這京城？”這個(gè)稱呼，讓謝寒腳下一頓，加快了腳步，沈黎景還是原來的步調(diào)，二人拉出了一截距離，不長，隔著樹影斑駁，沈黎景聽到他說：“你猜？”“猜不到。”謝寒腳步不停沈黎景朝前追著，磨滅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謝寒走在前面彎腰掐了一根墻角生的狗尾草，轉(zhuǎn)身舉在沈黎景面前，臉上笑不深不淺，音調(diào)似乎有淡淡的笑意：“送你，這是我的答案?！?/p>

一抹綠色，勝過江河湖海，星辰萬千。

沈黎景回看著他，笑得更深腳下是樹影斑駁，心里是驚濤駭浪。

沈黎景不懂他這是什么意思，接下了那只遞過來的狗尾巴草，困惑道：“你這是何意？”謝寒的回答，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你猜？”

沒等沈黎景再問，謝寒就向前已經(jīng)走了，沈黎景加快了腳步，削減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回到府上，雖然大敞著門，謝寒還是抬手敲門，手還沒落到門上，傾言就把他叫了進(jìn)來，站起來伸展個(gè)懶腰，看到他手上拿的布袋子，謝寒把東西遞給他，自己留了一封信，跟他說：“這應(yīng)該是阿鸞給你的?！敝x寒兀自坐到一旁看他的信。

信一開篇，謝寒就被當(dāng)頭兇了一句，謝寒來京城前說好的，會(huì)回凌陽城，小徒弟一等再等，等了又等，都沒等到他人，從信件的文字都能看出他兇巴巴的語氣，謝寒蹙起眉，還把信紙拿遠(yuǎn)了點(diǎn)，傾言看他無奈。

傾言信中的內(nèi)容不多，他拿出了布袋中的香囊，芍藥香味很重，這應(yīng)當(dāng)是新曬成的芍藥花干。

謝寒看完信也去找，結(jié)果就一個(gè)，傾言那上面刺著一個(gè)“言”字，謝寒倒出了一些，有用的東西，拎了拎空空的布袋子，向傾言控訴他徒弟：“你看你這乖弟子，怎么還搞區(qū)別對(duì)待啊？”

傾言仰在太師椅里，擺弄著香囊，瞥了他一眼習(xí)慣道：“誰讓你放人家鴿子？”

一針見血，毫不客氣。

“……”謝寒無語。

謝寒轉(zhuǎn)身要走，傾言叫著他：“先別走。”謝寒以為他有什么事兒，回身看，誰知這人竟只是使喚他：“把桌子收拾干凈再走。”

“……”謝寒更加無語。

謝寒真把東西收拾好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