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難言的是萬分愛戀。
遠古上神大多隕落,多半是應(yīng)了劫,鮮少有殘魂留于世間,而那般若浮生更是少見。知鶴雖已有四萬歲,至今仍未飛升上仙,竟能碰上般若幻境這般奇遇,只能說緣分使然。她心中竊喜,若是因此而心有所悟,便是閉關(guān)百年千年也換不來的。
她連忙起身,頗為急切:“知鶴還有事在身,先行告退,義兄隨意?!辈浑y聽出,她的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歡悅。帝君臉色不虞:“本君平日便是這般教導(dǎo)你的?”知鶴并無覺得有何不妥,只當是自己禮數(shù)不周,又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她自覺無甚過錯,悠悠然回往蘭昭殿。
太液池邊,池中蓮開得正好,若有似無的清香盈盈繞繞,惹人心醉。帝君一手垂釣,一手手持佛經(jīng),好不愜意。重霖侍候在他身旁,頗為憐憫地看著在蓮池中徒手摘藕的白衣神君。
那人面如冠玉,生的十分華貴,一身白衣更襯其風(fēng)韻,這便是天族三殿下連宋。
連宋滿臉悲苦,他解釋道:“帝君,我真不知您在此休憩,我也是新尋來個茶品想請您品鑒一番??!”他還想說些什么,就被重霖的眼神壓了下去。重霖只能說這位三殿下來的時機不對,正逢帝君在此處賞景。
帝君看了看連宋,眉眼之間劃過一絲不耐,淡淡道:“三殿下的新茶品若是不能讓本君滿意……”連宋即使再不解,此刻也聽出了他語氣中壓抑的怒氣,他賠笑道:“那便請帝君移步殿內(nèi)。”
帝君臉色稍霽,轉(zhuǎn)而向主殿走去。連宋整了整衣衫,拉著重霖問道:“今日可是有誰招惹了帝君?”重霖思慮片刻,答道:“今日除了知鶴殿下,便只有三殿下您見過帝君了?!边B宋扶額,頗為無奈:“說不準便是知鶴公主得罪了帝君。”他腹誹道,今日便不該來這太晨宮。
天宮內(nèi)早有傳聞,說這太晨宮的知鶴公主驕縱跋扈,仗著是帝君義妹的身份闖了不少禍事,甚至于以太晨宮的女主人自居。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那般。連宋只能哀嘆自己運氣欠佳,怨不得旁人。
殿內(nèi),帝君與連宋分坐在桌案兩旁,帝君把玩著茶盞,連宋在一旁斟茶。動作一氣呵成,想來是愛茶之人。他將茶斟好,遞給帝君:“帝君請?!钡劬郎\嘗一口,入口是難言的苦澀,他臉色沉峻,顯然是不悅。少時,又覺那苦澀化為佛鈴的清香甘甜,雖不濃,卻唇齒留香,久久尋味。
“不錯,確是好茶?!笨磥淼劬那轭H佳,連宋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回答道:“此茶名為‘不言’,是我機緣巧合下在北荒一處茶樓尋得的?!?/p>
不言,想來是滿腹情思無法言說,才會覺得萬分苦澀??烧沁@些情愁又讓人欲罷不得,又有此后留在心頭的歡愉,可謂是個好名字。
帝君看著茶盞,說道:“本君竟不知那北荒有如此風(fēng)雅之物?!边B宋附和道:“起初,我與帝君皆是一樣的想法,想那魔族蠻夷之地又有何好物。可此次去北荒游歷,讓我大為改觀?!?/p>
“既如此,不若本君奏請?zhí)炀?,派三殿下駐守北荒,讓三殿下玩得盡興。”明明是那么淡漠的語氣,卻讓連宋十分驚恐。他細細想了方才的話,自覺無什么不妥,向帝君求饒:“帝君,我又說錯什么了,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連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轉(zhuǎn)念一問:“不知知鶴公主在太晨宮住著可會覺得煩悶,正好我大嫂膝下養(yǎng)有一女,名喚素錦,雖比公主小了兩萬歲,卻還可以做個伴?!彼杂X此番定時合得帝君心意,他一向不喜女子親近,若是知鶴公主不再纏著他,帝君想來是清閑許多。
“我太晨宮之人可不像三殿下整日這番清閑。重霖,送客?!钡劬龔街彪x開了大殿,徒留連宋一人。重霖行了一禮,說道:“三殿下,請吧。”見此,連宋也只好改日再來拜尋帝君。
蘭昭殿內(nèi),知鶴正查閱典籍,她覺得有點口渴,隨意拿起桌邊的一盞茶喝。秀眉緊蹙,她只覺這茶苦澀至極,就問道:“這是誰沏的茶?”一婢女回答道:“這茶葉是重霖仙君送于公主的。”
重霖?難不成是義兄在懲罰她今日的失禮?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想法,義兄向來對她冷冷淡淡,又怎會在意她呢?
其實,越是歷經(jīng)過情愛,嘗到的不言就越是苦澀。這也是很多年后知鶴才明白的,畢竟相思最是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