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淵驚恐地死死抱緊月夕,將之禁錮在懷里。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不論出于何種原因,都且先停下吧,放下心頭的恨意,不要再殺戮了!…………”
微風輕揚,吹動九重天上的浮云流動,應淵身上的神明血脈清列氣息隨著他的動作緩緩涌入月夕的鼻尖。
白衣公子,一如當年瑤池邊上的初見,翩若驚鴻,宛如謫仙。
從此在月夕眼里,世間再無一人可穿出令她欣喜的風采。
她怔怔望著眼前的白衣仙人,眼眸漸漸映出清晰的倒影。
一陣風吹來,從遠方送來了“?!钡囊宦曪L鈴聲,月夕頭又開始泛起一絲眩暈,不知為何,過往幾百年間被當作魔族妖女的恨意一點點涌上心頭。
月夕“事到如今,我還回得去嗎?我滿手沾滿鮮血,整個九重天都認為我是魔族妖女,即便我大聲嘶吼,我沒有殺人,也不會殺戮??蛇€是沒有人相信我!?。?!”
話雖如此,月夕泛著靈力的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停下。
應淵覺察到月夕的行為,緩緩拉住她的手。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月夕,我信你,只要你說,我就信你…………”
應淵眼中泛起絲絲苦澀,隨即與月夕又近了幾分。
抬手將月夕遮擋住眼睛的額間碎發(fā)輕輕撂至耳后。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哪怕你真的殺了人,我也愿意替你去受那雷刑,只要你不要再殺人了…………”
?!?/p>
頭顱頓時生疼,話語不自覺出口。
月夕“不要殺?…………憑什么不殺?”
月夕冷冷掃過諸多被一股莫名陰冥之氣籠罩其中絞殺的仙神。
月夕“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已與這天界眾人結下了生死大仇,我們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如若我放手,是不是便要將頭顱雙手奉上?”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不會的,只要你收手,我會…………”
被眾仙神護在中心的天帝一直冷冷注視著月夕和應淵的一舉一動。此番聽聞應淵如此說,便立即陰沉著打斷。
天帝“應淵,所有死在她手里,天界眾仙神的性命,不是說忘便能忘的!”
天帝“便是你愿意以你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又可曾問過死去眾仙家的意愿,是否同意你這么做?!”
天帝“她如今已是整個天界的罪人,你又要如何替她恕罪?你恕不了她的罪?。 ?/p>
天帝冷冷看著應淵,一字一句無情地打斷應淵的妄想。
“替她恕罪,以命換命?”
聽到有些震撼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月夕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踉蹌著,可也只是一瞬,便恢復如常。
而月夕身前的應淵,看著天帝對他眼神深處的含義,眉眼滑過幾分無措,袖中手無意識地握緊。
好似此刻的他,正面臨著一個重大分岔口,良久、良久…………
其實月夕心底并不想逼迫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繼續(xù)殺戮,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莫名殺意如此重,竟殺了那般多的人。只是面對這一刻他的靜默,內(nèi)心還是狠狠被刺痛了一下。
于是在應淵沉默時,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催促,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是對他的失望,還是對自己的絕望。
天帝“應淵,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你還知不知道你自己究竟是誰??。?!”
天帝“你是天界的戰(zhàn)神,你是天界的青璃應淵帝君,你更是三界規(guī)則的守護者。如果連你也被這妖女迷了心智,又何談當初的除魔衛(wèi)道?!”
月夕“呵,又是這樣,又是這樣…………這該死的死老頭,永遠都是這般催眠應淵。”
月夕猛然無端升起巨大的怒意,周生騰起陣陣陰冥之氣,轉身霍地殺向天帝。
月夕“死老頭,納命來,我定要殺了你。”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不,月夕,住手吧!”
電光火石間,應淵驀地擋在月夕和天帝中間。致使月夕打出的無數(shù)陰冥之力半數(shù)擊在應淵胸口。
月夕瞳孔皺縮,再次眼睜睜看著應淵在她面前跌倒吐血。
月夕“應淵,你為什么這般傻呀,為何要以你這單薄的身子,于我和眾人之間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墻。明明是世間罕見的聰慧神明。卻偏偏如擺放同等籌碼重量的天平,將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月夕“應淵,我又怎么會…………”
唇瓣輕啟,剛想繼續(xù)開口的話語,頃刻間便覆滅在舌尖,隨之而來的是頭顱突如其來的,如針尖刺入骨髓的疼痛。
叮,叮鈴鈴…………
如遠古傳來的風鈴,似在一遍遍急速地催促著月夕行動。
月夕踉蹌退后,本因劇痛而無力捂住頭顱的雙手,隨著腦中思緒被人以術法消磨流逝,所有感知皆在遠離月夕,所有人好似重影在她眼前晃蕩,紛紛撕咬著她的神識。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月夕,月夕,你是不是頭顱傷痛?”
應淵看著月夕單薄的身軀,孤立無援死命壓制頭顱被人撕裂神識的模樣,心頭一絞,急促拖著重傷的身體抬步想要靠近。
可在這時,一陣詭異的風鈴聲,伴隨著四周凄厲的吶喊,徑直從四面八方襲入應淵耳內(nèi)。
應淵猛地警覺月夕定是被一股古老的秘法通過鈴音控制了心神。
他驚怒不已,驚懼地嘶吼。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停下,快停下,不要再搖了,她會死的,她會死的!…………”
同時,在月夕眼中,所有所思所想都只剩下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戮,無盡的殺戮。
她猛地一掌推開應淵,轉身飛入人群。
紅裙翻飛,血肉橫飛,不絕于耳的人群凄厲嘶吼,隨之而來的是怒吼中刀槍劍戟的相互碰撞,又繼續(xù)回蕩在九重天的天街上。
此時此刻,無論應淵的聲音多么無助,無論他多想將這段風鈴聲的主人找出來,查清楚究竟是誰在陷害操控月夕。
依舊無人去關心、去在意,人們甚至不知他這突如其來的無助嘶吼,究竟是在叫誰停下。
慌亂情緒爬上應淵眉宇。
他原本因天帝而糾結的心,在看著月夕被人操控,無助顫抖至汗水直流的臉龐時,煙消云散。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早已認清了的啊…………月夕怎么可能會輕易傷害他想要守護的蒼生生靈?…………”
是啊,不是早就認清的事實嗎?既如此,眼下的他又何必糾結?就算全世界不信,月夕有難言之隱又如何?只要他信,只要他站在她身邊找出證據(jù),只要他找出這背后主使之人,那么一切便能解決他與月夕的困境。
而月夕卻根本不知應淵的思緒,只因突如其來的疼痛,早已腐蝕了她的神識,眼中早已失去了意識,只剩下了殺戮。
鈴聲緊促,似利刃催動她所有行為。
凌空一指,在月夕還未反應過來,便有無數(shù)涌上前的天兵,脖頸之間,血痕乍現(xiàn),頃刻間慘烈倒在月夕腳下。
九重天天街,已是血流成河之地,仙神的尸體,堆積如山。那刺目的血,耀眼的紅,映入她的雙眸。
此時,她眸中再無他物,唯有這鮮血、這尸體,以及脖頸被劃出血痕的快感…………
“殺、殺、殺!??!殺了他…………??!”
壯士斷腕,破釜沉舟的滔天恨意,由整個天界所有全身緊繃,合力絞殺她的仙神口中吐露。
他們都想要月夕死,而她…………亦不能讓他們活?。?!
“殺!殺盡天界最后一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p>
詭異邪魅的聲音充斥在整個腦海,月夕冷漠注視著從云層掉入深淵的天界仙神,緩緩搖換著脖頸,似沒有感情的嗜血怪物。
有的只有一股股因鮮血帶來的莫名興奮,身體里某個被壓抑的陰冥血液翻騰叫囂著想要沖出月夕的體內(nèi)。
云層翻滾的黑紅血色霧霾猛然瘋長,瞬間覆蓋了半個九重天。與體內(nèi)更加濃郁的陰冥氣息兩廂呼應,似要帶著毀滅繼續(xù)卷向無數(shù)仙神,浸染更多的血液。
月夕默然的神色,聞著空氣中充斥在鼻尖的劇烈血腥味,也便順從地緩緩舉起帶著步離鐲的手。
霎時,體內(nèi)的陰冥血氣混著無邊的血色云層,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黑黑沉沉地準備壓向…………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月夕…………”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月夕…………月夕…………”
焦急不安地呼喚聲,帶著令人心安的神明冷冽清氣息,讓月夕緩緩升起的手頓了頓。
神識好似黑暗中突現(xiàn)一縷清明,一絲熟悉的星辰月華之力竄上月夕的頭腦。讓她混沌的大腦驀地有一絲清醒??芍灰凰查g后,疼痛與腦海中的聲音,卻又死死地牽制著月夕的行為。
無論她內(nèi)心深處,多想找到那個令她心安的聲音,卻終是無法認出對方。甚至她依舊無法控制自己,在失控下所做的一切。
直至一雙手自身前將她牢牢抱緊,一貫清冷的聲音,更是帶著顫意在她耳邊響起。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月夕,停手吧,停手吧,不要殺人了…………”
昏暗廝殺的天街上,應淵牢牢抱著懷中的人兒,看著月夕茫然無措的神態(tài),無邊絕望再次涌上他的心口。
失魂落魄地,讓他只覺自己抱著的人是一具任人操控的行尸走肉。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月夕,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扔瓦片,在一起看星星,彈琴唱歌的日子嗎?”
月夕施術的雙手頓了頓,眼前重影好似在慢慢消散,微微清晰。一縷熟悉的星辰月華之力再次沖入靈臺。
她只覺得自己深處一個溫暖的懷抱,雖然他的雙手滿是顫意,可環(huán)在她腰上的力道,竟是那么堅定。
月夕“他是誰?”
他是應淵??!是她此生唯一小心翼翼愛著的人,他是她用心呵護著的神明??!”
月夕的手無知無覺環(huán)抱上他的腰身,只覺他溫柔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際,是那么令人心安。甚至腦海中那不斷命令她的鈴聲,此刻也有了與之抗衡的力量。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長夜苦寒、星河燦爛、以往歲月匆忙,以致如今的我,才明了…………與你相守才是我心之所向?!?/p>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你不是來自凡間嗎?如今有我在身前,歲月常伴你左右,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往凡間…………去看盡四季云河、體驗云上瓦下的時光,可好?”
月夕腦海中的思緒,慢慢有了感知。
月夕“什么?”
她的雙眸隨著應淵字字句句、堅定不移的聲音而震驚不已,一直朝思暮想都想聽到的聲音,就那么飄入耳中。
同時不知是得償所愿,還是世事悲涼,一顆淚猶自從月夕眼角滑落。
她想再也不會有人可以像應淵這般,令她單只看著,便滿心歡喜的了。
瑤池邊上的第一次相見,天界千年的付出和心動,仙魔大戰(zhàn)后她執(zhí)意救下他的同袍,為保全他們的性命一力擔下莫須有的罪名。
一次次用心頭血為他滋養(yǎng)身體,以及地崖中一無反顧地為他剖出一顆心。
兜兜轉轉千年,才剛心意相通,準備廝守,可如今又因受瑩燈暗算,莫名讓自己陷入瘋魔,無端背上了這無數(shù)仙神的命。
他們之間,如今橫著這么多條命,還能回得去嗎?
月夕手不自覺地捏緊應淵腰間的衣服,喃喃開口。
月夕“應淵,我們還能回得去嗎?…………其實,你一開始便沒有相信過我沒有殺三位帝君和北溟仙君,你一開始便做好了替我上天邢臺赴死的準備,是嗎?”
應淵無聲地搖著頭。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對不起,對不起,現(xiàn)在只要你說,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我都信你?!?/p>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我們一起離開這九重天,去往你想去的凡間。你要什么,不管對的,錯的,我都給你?!?/p>
東極青璃應淵帝君“愛給你,人給你,心給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我再也不會不信你,不會怨怪你半分了。”
嘶吼聲、刀劍聲不斷的在浩渺天街響起,月夕與應淵站立于陰冥云層之下,被無形的包裹其中,其他人無從進入。兩人就好似身處另一個時空,所有與血色云層膠著的嘈雜全然隔絕其外。
淵清玉絮的應淵帝君,仙界天條的捍衛(wèi)者,他本該一輩子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他有他的使命,有他的責任。他怎會真的輕易撇下他守護的三界蒼生不管,陪著她歸隱山林。
甜蜜的滋味如蜂蜜般,在心口纏繞,令人鼻尖酸澀。
堅定神色自應淵眼底,清晰映入月夕的眼眸,她的手緩緩撫摸上他的臉頰,一滴淚便那么無聲從月夕的眼角墜落。
月夕“應淵…………”
滿心的甜蜜與辛酸交織在一起。
腦海中的答案還未成型,從未下過雨的天街,突然一陣滂沱大雨傾盆而至!
帶著無以匹敵的巨力狠狠壓向兩人!
漫天的傾盆大雨來得突如其來,來得詭異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