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宮安徵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她虛瞇著眼,看向窗邊逆光而立的白衣公子——勉強看清對方的模樣后,又重新閉上了眼:“月公子安好?!?/p>
??“安好?!?/p>
??回音依舊如宮安徵記憶中一樣的溫和、平靜,月公子穩(wěn)穩(wěn)端著藥碗,坐到床沿上,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遞到宮安徵唇邊:“醒了就抓緊把藥喝了,不然徵公子又要罵我了。”
??宮安徵記得,她還是宮門大小姐的時候,偶爾著了風、病了,她屋子里也是這幅情景,月公子總會安靜地坐在腳凳上,一勺一勺喂給她。
??在所有暗無天日的折磨里,那寥寥無幾的安和時光總會在她腦海里愈發(fā)清晰,她抿下一口,琥珀色藥液變得稀薄,青瓷玉溫潤的顏色若隱若現的映入宮安徵眼簾。
??“這青色倒是好看?!睂m安徵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在月公子微微愣神的時候,拿過碗幾口喝下,避過月公子遞來的糖塊,重新閉上眼睛,“這藥不怎么苦,有勞月公子了?!?/p>
??宮安徵閉著眼,感受著藥液在唇齒喉間殘留的苦澀,那苦味幾乎沖進鼻骨,硬生生熏出了眼淚。她卻只是靜靜躺著,均勻地呼吸著,聽著月公子逐漸遠去的腳步,無聲地哭泣著。
??良久,內室靜得幾乎連香爐裊裊升起的薄煙聲都聽到時,宮安徵幾不可聞地喃喃一句:“果然病中之人最為軟弱?!?/p>
??她又重新陷入混沌,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地牢,她幾乎無法喘息,卻在即將窒息時,感覺到似乎有人輕輕撫著她的額頭。
??“你可醒了?!?/p>
??宮安徵躺在矮榻上,在竹林沙沙聲中悠悠轉醒,她看著門口竄進來的人,看著那人動作輕柔地將她扶起,又往她身后塞了個軟枕。
??“你快些好起來吧?!蹦侨诵跣踹哆兜匾性诖策?,一只手抓著宮安徵的右手,順勢把了個脈,“好多了,好多了?!?/p>
??宮安徵在十九歲的自己的身體里,她想抬手摸摸床邊那人的臉,卻只能困在軀殼里無法動彈,呆呆看著那人,默然落淚。
??“你怎么哭了?”
??“怎么還哭了?!?/p>
??夢境中的聲音和現實中的聲音重疊,宮安徵一時不能全然醒來,艱難地張張嘴,也只能從喉嚨中擠出破碎的音節(jié):“......竹......清......”
??“長姐?宮安徵?”
??宮遠徵一疊聲的呼喚,卻見宮安徵雙眼半睜半閉,面上漸現掙扎之色,他正要命人去請月公子,宮安徵卻猛然從夢魘中抽離出來,一把抓住宮遠徵的小臂,似乎用了全身力氣想要留住宮遠徵。
??“這是怎么了?”宮尚角聞聲踏進內室,面上是擔憂之色,“長姐還好嗎?”
??“我無事。”宮安徵簡短地答到,還未平復呼吸,便急急問道,“賈管事一事可有定論?”
??“毫無頭緒?!睂m尚角坐到宮安徵床沿上,眉梢眼角滿是疲憊,從宮遠徵手中接過茶杯,遞到宮安徵手里,“不過還有一事,宮子羽去了后山,此時應當是在過第一關?!?/p>
??“我倒是一直記掛這事,他是執(zhí)刃,總得過三輪試煉的?!睂m安徵笑了笑,卻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旋即便要起身,被宮尚角攔?。骸澳阕鍪裁??”
??“我有一事需得確認一番。”宮安徵作勢要推開宮尚角,奈何宮尚角、宮遠徵兄弟二人一副堅決不讓的模樣,她嘆了口氣,“我知曉了,金宿,去商宮請云姑娘走一趟。”
??“你們去吧,角弟弟,你宮中還有上官姑娘,你應當去陪一陪,我想獨自歇歇?!睂m尚角聽出了宮安徵的言外之意,面色微變,起身行禮告辭,宮遠徵不情不愿地一抱拳,跟著宮尚角一同出了內室。
??“遠徵弟弟,你不同我去角宮么?你的新暗器袋方才送到角宮了?!?/p>
??“不了,我......還有藥方要研究一二?!?/p>
??“好,明日我差人把東西送過來。”
??“多謝哥哥?!?/p>
??宮遠徵將宮尚角送至徵宮門口,目送著他哥哥身影沒入夜色中,轉身回藥室,闔上門時從縫隙間瞧見金宿獨自一人匆匆向宮安徵屋中過去,宮遠徵心中疑惑一瞬,但很快被他的出云重蓮吸引走了注意力。
??“什么?宮紫商說云為衫病了?”宮安徵幾乎要將茶杯擲到地下,但最終硬生生壓低音量,將茶杯攥回手心,“有傳染性的病?”
??“宮紫商當我是蠢貨嗎?!”宮安徵氣急攻心,生生嘔出一口血來,平息了半晌,推開上前扶她的金宿,撐著身子下了地,“你留在這里,我要去一趟后山?!?/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