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天總是陰沉沉的,好似和其他的山峰不處在同一個世界,冥界一般,平時都陰森晦暗,極少有弟子來這里,進秘境都是在執(zhí)行堂門口的分入口進入,這里沉淀了太多哀慟,呼嘯過的風都陰風陣陣,好似困獸嗚咽,讓人心中不免悲戚。
著梟龍隊法衣的弟子抬頭看著烏黑的天空,好似翻滾著濃郁的黑霧,就像被魔韻籠罩的那座城郡,土地也是一片焦黑,入目四處皆是死寂黯然,唯一的亮色便是幾個墳冢前的花朵,迎風搖曳這,脆弱又堅韌……
她的眉眼籠罩著陰霾,悲慟在眸中難以化開,就像……那些死在魔韻中的大家一樣,脆弱又堅韌,抗過了一次又一次生死險境,最后,還是沒抗過。
她囁喏了兩下唇瓣,心中酸澀,垂下眸將刻著青霄宗宗徽的骨灰盒放進大小剛好的坑里,用剛接上適應好的假肢為它捧上土,精美的宗徽花紋被模糊。
“到家了……”
新接上的假肢憐惜的撫過盒子表面的花紋,好似輕撫對方的臉龐一般,沙啞的聲音顫抖壓抑,輕輕的,好似生怕驚擾到對方的亡魂,可是哪有什么亡魂,踏上仙途的修士一旦死去便再無來生,一切都不過是還活著的人的自我安慰庸人自擾。
驀地,她察覺到什么,轉過頭撞進那雙溫和的眼眸。
那弟子愣了愣,壓下淚意和痛楚,表現(xiàn)出平常:“師姐,您怎么來了?”
“抱歉,打擾到你了?!睖啬嫌宀恢谀抢镎玖硕嗑?,氣息內(nèi)斂悄無聲息,若非她在外多年抵抗魔物養(yǎng)成的的警戒,恐怕都發(fā)現(xiàn)不了。
溫南渝抬眸看過一個個墳冢還有冢前各色鮮艷的花,一望無際般,后山的土地最難養(yǎng)成活物,但這些墳前的花都開的鮮活。
她抬腳走過去站定在那弟子身邊,溫聲道:“我來看看大家?!?/p>
弟子心中一動,垂下眸微微抿唇,扯出的笑都是苦澀的,聲音還帶著哽咽的?。骸澳鷽]必要來的?!?/p>
溫南渝神色淡然蹲下身單膝跪在地上,如白玉竹節(jié)似的執(zhí)劍手撫上骨灰盒,慰安亡魂般動作極輕,纖長的眼睫垂下,語氣沉沉:“他們都是英雄。”
弟子張了張唇,看著骨灰盒有些啞然,良久才能吐出自己,聲音沙啞艱澀:“對……他們都是,英雄……”她垂下眸仿佛能投過骨灰盒看到那人曾經(jīng)的笑顏,眼睛發(fā)澀笑得比哭都難看:“師姐,我想繼續(xù)上戰(zhàn)場,她說……她想看霍亂結束后焦土上新生的花……我想,完成她的,愿望……代她去看……”
溫南渝耐心聽著她艱難的話語,待她說完才輕輕開口:“為她種些花吧,在這墳前。”
“我想,種三色堇,她最愛三色堇……”弟子幾乎脫口而出。
溫南渝輕輕頷首,起身拍拍她的肩,聲音如春風般解意溫和:“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只要你還記得她,記得她的意志,她便還在你這里,永遠的活著?!彼噶酥傅茏拥男?,那雙包容的鶴眸晦澀,“你可以為她寫下牌位,就在這里?!?/p>
弟子愣了下,張了張唇:“我…可以嗎?”
溫南渝沒有回答她,而是看去那一列列牌位,吾妻吾弟,但都出乎意料的是,都是先是亡者自己的身份,如哪個小隊哪個山峰什么弟子加上姓名,最后才是他們對其的稱呼。
她看著那個弟子默默將那盒子一點點掩埋,顫抖著手,仿佛在一點點明白此生不復相見的事實,用土蓋住,最后堆成一個小山堆。
那雙執(zhí)劍都不曾顫抖的手握筆確實止不住的顫,良久才落筆,梟龍隊十一小隊乾坤峰內(nèi)門弟子落霓裳,最后寫下——吾愛。
隨后鄭重的將那牌子插進土里。
再往后,溫南渝沒再看,留給她們敘言的空間轉身離開,清風吹過,地上的陰影凝成實質攜著水壺澆灌過那些墳冢前的花,輕輕的松土留下一點力量蘊養(yǎng),隨后悄無聲息的退下,仿佛從未來過。
花菁就站在不遠處,身后一如既往跟著花惠。
“師姐。”見到溫南渝她向前走了兩步。
“嗯?!睖啬嫌迤届o頷首,不溫和含笑時周身清冷如玉如竹,君子風骨清華謫仙,周身的氣質皆是縹緲淡漠的出塵淡雅,“西南部那邊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出問題,但還是要派人嚴加看管以免出了紕漏?!?/p>
“執(zhí)法堂已經(jīng)派弟子駐守巡查,在各地設置裝置隨時監(jiān)察,一旦出現(xiàn)異動都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尤其是偏遠臨界區(qū)域更是加強防守,不會再出現(xiàn)此次狀況?!被ㄝ枷蛩敿殔R報了之后的決策安排。
溫南渝頷首:“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花菁露出笑容,仿佛厚重云層間隙傾瀉的一縷陽光:“能幫師姐分憂就好?!?/p>
*
“氣死我了!”桑月洄怒氣沖沖的回到來。
弟子舍內(nèi)正在看書的顧鳶洲掀了掀眼,漫不經(jīng)心的放下書,拄著臉翹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腳不著地:“怎么了這是?這么大火氣?誰惹我們?nèi)f人迷生氣了?”
慕橙也放下書看著她,那張精致的雌雄莫辨的容顏向來都是正經(jīng)認真模樣,專注看著人時總給人一種眼中只有自己的感覺。
“我被人三了!”桑月洄將手中的袋子扔在床上,煩躁的揉了揉頭發(fā):“最近追我的這個他有伴侶了!但他瞞著我和我在一起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現(xiàn)在那個女弟子還要找我要個說法!”
她氣笑了:“她是不是有???!出了這種事不找那個男人來找我做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好嗎!沒出息的東西!對我發(fā)泄有屁用!有本事找那男的當面對峙??!她居然來罵我?!”
桑月洄簡直不敢置信這世上還有這種人,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這輩子就連我姨母都沒指著我的鼻子罵過!她還想上來給我一巴掌!呵!我真的要被氣死了!那個狗東西躲起來屁都不敢放一個,有本事做他有本事當???一群瞎子,矛頭對著兩個受害者什么玩意兒??!”
顧鳶洲漸漸收了玩笑的顏色,慕橙也沉下臉,臉色不太好看。
“那沙幣和雌競狗在哪兒知道嗎?”顧鳶洲面無表情將書扔在桌子上。
“行家峰那邊…你干嘛?”桑月洄被她問得一懵。
“干嘛?找他去!”顧鳶洲冷嗤看她一眼:“敢這么欺負你上門找他去!你就這么灰溜溜的跑回來了?明明是你占理你跑什么???懟回去啊!你可是萬人迷!誰敢欺負你!就算讓你的那些擁躉一口一唾沫都能淹死他們你跑什么?”
桑月洄被她這架勢嚇到了,明明就是一六歲一米二的小孩,坐凳子上腳都夠不著地,怎么偏偏說出了一股霸氣的安全感?
“我、”是已經(jīng)罵完才回來的。
“走?!鳖欨S洲跳下來兇著一張小臉拉住她的手往外走:“我們給你找公道去!我非要讓他們哭爹喊娘吐血暈倒不可!”
“啊、啊?”桑月洄反應不過來就被拽出去。
慕橙害怕她們受欺負趕忙放下書跟上。
“不是說要去藏書閣嗎?明辭呢?”桑月洄被她牢牢抓著手腕根本掙脫不開,也不知這孩子力氣怎么這么大,索性也就擺爛了。
“明辭還沒回來,離她回來還有一陣,足夠我們處理完這件事了?!鳖欨S洲頭也不回小小的一只板著臉走出了氣勢洶洶的感覺,像是只齜牙咧嘴的小狼崽。
她今天上午一如既往的上課找長老蹭課,下午去把秘境地圖都探完了,整理好資料做成手冊在執(zhí)行堂門口售賣,相當于是一個攻略,秘境里的植被獸類等信息全部記錄在案,包括魂技活動地點彼此摩擦甚至弱點等都一清二楚,時間不久入賬不多。
因為約好了下午要去藏書閣,所以都提早回來了,明辭那邊還有課業(yè)發(fā)來箋訊要等一會兒,沒想到就這一會兒就迎來這么一個大瓜!
她今天非得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不可,就算動起手來,別看她練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單挑外圍大boss了,一次不死那種,越界打個筑基輕輕松。
桑月洄看著她的氣勢洶洶的背影心中涌過暖流,雖然她已經(jīng)和對方吵完一架了,但誰讓他們不做人事,被多罵一次怎么了?
于是,行家峰。
“任清源是誰?給我站出來!”顧鳶洲沉著臉喊到。
那三幾個男弟子聽見這一聲都愣了愣,見是個小孩牽著桑月洄都笑出了聲,幾人在一起說著什么,隱約以一個男弟子為首,眼眸蔑視隱約透著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用腳趾想都知道是什么居然找個小孩子撐腰的話,見他走過來慕橙皺眉將兩人護在身后。
“我就是,怎么了小妹妹,給你的好姐姐撐腰???我們大人事情小孩子就別插手了,畢竟你能進內(nèi)門也不容易?!比吻逶瓷舷麓蛄克环旁谘劾锏哪?,抬眼看向桑月洄:“月月,其實咱們沒必要鬧那么大,我當初追你那么不容易就能看出我對你有多上心了,我跟她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計前嫌,我們繼續(xù)在一起,就算真有什么,我也只是犯了…”
“麻煩我把你當人看的時候裝得想點!憋不出好屁就閉嘴!沒人求你滿嘴噴糞!嘴巴不會說話可以用來吃糞!味兒這么重吃了幾斤出來的???都沖著人了,不知道刷牙嗎?你家主人沒教你還是你是只流浪狗?”顧鳶洲直接打斷他,在慕橙身后露出腦袋冷嘲熱諷,輕蔑的上下打量他:“還大人?真看不出來啊,就你這五短身材,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黃口學流氓,除了臉長得著急沒看出一點大人樣,那個被你騙了的女人呢?有本事遷怒欺負人有本事站出來!腳踏兩只船腦殘狗,識人不清盲人女,我都有點磕你倆了!”
在場人都被這一串連環(huán)炮給砸懵了,慕橙還好見過她毒舌陰陽顧行舟的模樣,桑月洄不敢置信的猛地轉頭看她,這是顧鳶洲?!
圍過來的人群里那個女弟子一陣臉熱不敢站出去。
“那眼瞎心盲的姑娘呢?你給我指出來?!鳖欨S洲板著臉微微側頭看桑月洄。
“啊,”桑月洄回神看了一圈,沒等她指出來那個女弟子就羞憤的站出來:“我就是,本來就是她做得不對,插足別人感情,我有什么錯?正經(jīng)弟子哪會像她一樣天天換人,她就是不要臉!整天花枝招展的賣弄風姿…”
“閉上你的狗嘴?!鳖欨S洲沉下臉打斷她聲音冰冷極有壓迫感風雨欲來的樣子,“我道是什么東西呢,果然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味兒這么重熏的我直犯惡心,原來是同好啊。”
“你怎么說話的?!”女弟子氣急上前一步被慕橙冷著臉擋開。
“離她們遠點。”她眸光冷淡低沉的聲音沒有溫度失了往日的風度溫和。
慕橙擋的死死地,顧鳶洲負責持續(xù)輸出,冷笑道:“今兒真是奇跡遍地開,頭回見狗能聽懂人話了可惜畜牲就是畜牲,還是說不出人話,難怪常言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腳踏兩只船綠你的是他,你找我們家小月洄做什么?不問做錯事兒的來找被害者是什么道理?看她好欺負挑軟柿子欺負是吧?有本事找她你有本事找你身后那只同好當場質問扇他啊?明明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沒問清楚事情原委你就來欺負人是什么意思?敵我不分狂吠什么?
天天換人說明我們家小月洄受歡迎魅力大,哪像你似的孤家寡人,但凡問兩個人清楚前因后果都不至于直接沖過來,沒腦子沒朋友的蠢貨,我們小月洄天生麗質愛打扮怎么了?花你錢了?花枝招展求你看了?還賣弄風姿,心臟的人看什么都臟!你更是典中典!”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