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孑然一身

———第一卷·啟———

雨，可以沖刷罪孽，能夠洗清業(yè)瘴。

生靈涂炭的大地，在雨的世界中安靜了下來。

烏鴉也不再啼叫，只是在倒塌房檐下駐足，注視著那些再也不能站起來的戰(zhàn)士。

當(dāng)雨停止的時候，又是另一場紛爭。

正如光一定會帶來陰影那般，強盛的國家，背后存在著看不見的惡魔。

貪婪的惡魔啊，將曾經(jīng)的繁盛作為飼料咀嚼，將一切變得畸形。

境外的鐵蹄踏響，那些昏庸無能之人啊，便挺不直自己的脊梁——他們早就被貪婪挖空，只待一次錘擊便會崩斷。

七個將軍在這個國家胡作非為，而軟脊梁們卻只會阿諛奉承。

不過，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這片大地上，少不了熱血無畏的青年。

但是，敵眾我寡之下，一批又一批有志之士倒下，鐐銬，鮮血，枷鎖，死亡，他們成為了宣傳之中的“罪人”。

而現(xiàn)在，山間依然是蒙蒙細雨。

只容一方通行的小道上，有一支兩人，兩馬，四士卒，還有押送著裝有“罪人”們的囚車組成的隊伍。

木質(zhì)的破舊的輪子吱呀叫著，同稀落的腳步聲和牢籠中沉重的呻吟聲一道織成一則安魂詞。

這是一支押解犯人的隊伍。

等待這些罪人們的，只有死亡，這條道路對他們來說便是通往死亡的荊棘之路。

坑坑洼洼的路面，一路顛簸著，濺起的泥水涂抹在本就骯臟不堪的罪人們的身上。

而他們能夠做到的，只有絕望。

沉重的鐐銬將他們的手臂布滿了紅色的壓痕。

鐐銬的錚錚聲和木制牢籠的吱喳，像是在嘲笑這些志士曾經(jīng)的英勇。

其中的老人絕望的嘆息，時而掩面哭泣，甚至還有婦女和孩童。

而在角落中，蜷縮著一個孤獨而渺小的身影。

當(dāng)然沒人愿意注意到。

只有因為被下雨而拖慢行程的領(lǐng)隊在馬背上抱怨。

他身穿皮革制的護甲，頭戴寬檐的禮帽，這是這個國家自己軍隊標(biāo)配護具，雨水沿著帽檐從兩邊滴下，顯得有些狼狽。

倒也不影響他腰胯上別的閃亮的配劍和锃亮的鑲嵌金銀的靴子。

這兩樣看著就十分貴重的物品像是同外面惡劣的環(huán)境無關(guān)那般，或許也有一些別的原因。

他是貴族之后。

但他的家族選擇了投降派，也就成為了幫助敵國做事的家族。

干的依舊是刮骨取脂一類的事，到和之前沒啥兩樣。

他是次男，但是由于家族的長子在公開反對父親，而覺得應(yīng)該抵抗外國的入侵，挽回名族的尊嚴(yán)。

于是長子遭到了暗殺。

作為次子的他便有了合法繼承父親所有資產(chǎn)的權(quán)利。

當(dāng)然，只要經(jīng)由他父親的口頭允許，這份權(quán)利也可以交給家族的三男，甚至最小的兒子。

所以他這次是出來表現(xiàn)自己的。

家族里一般會著重培養(yǎng)有第一繼承權(quán)的長子，好讓家族安心過讓到他的手里。

而次子三子這些，基本都是替代品，很少會有家族花大的精力在他們身上。

到這些人長大后，隨便給一處封地就算了。

他的天賦并不好，又是次子，沒有受到過最好的各方面的管教，能力有限。

但是在他看來，這么一份不算簡單的任務(wù)能夠被完美的完成，父親也一定會認可他的能力，對他能維持家族勢力充滿信心。

多么美好的愿景！

可是好運似乎不站在他身邊，一場傾盆大雨，足足讓時間延誤了兩個小時。

所以，當(dāng)雨的勢頭變小的時候，他便冒著馬蹄陷到泥底的危險，立刻催促眾人冒著雨出發(fā)。

雖然另一個騎馬的人表示反對，但他無權(quán)對此次押送隊伍的負責(zé)人的決策過問——他只是一個花錢受雇來給這個所謂貴族之后來做保鏢罷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光從他的穿著就能看出來。

像是斗笠一樣的帽子，很好的讓雨水不會打濕他的頭發(fā)。

金屬質(zhì)的肩甲威風(fēng)凜凜，此外全身只有保護要害部分的護具。

穿的靴子也只是實用的布鞋。

佩劍雖然普通，但是護手上的傷痕，和手柄上纏繞的破舊的布帶，足以看出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

就這樣在泥濘中繼續(xù)前行。

過了不久，便有人出了意外而掉隊。

那四個同行的士卒都是布衣出身，穿的都是草鞋，就有那么一個倒霉蛋不小心陷在了泥沼之中。

草鞋是爛掉了不能穿了，就赤腳前進。

而這般人跡罕至的山間小道，稍不留神，便有一塊碎石刺穿了腳底。

他就遠遠的落在了后面。

出于擔(dān)心，其他三個人還是硬著頭皮向領(lǐng)隊說明情況。

怒不可遏，貴族直接破口大罵：

“混蛋！王八蛋！”

好在此時雨又慢慢變大了，貴族也只好強壓心中的怒火，下令去找一個地方暫時避雨。

于是在靠山一側(cè)略有凹陷處停頓。

地方不大，兩個人面對面盤坐著還會有半個肩膀淋到雨。

于是貴族就一人坐了進去。

論從屬和雇傭關(guān)系上，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受雇者名叫颯，被官兵收養(yǎng)，從小習(xí)武，長大后自然走上了養(yǎng)父的老路。

他曾經(jīng)也參加過抗擊敵國的戰(zhàn)爭，可是這種自發(fā)的抵抗行為沒有任何所謂補給。

他的小隊全滅的，只有他一個人回來，沒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來的，也沒人敢過問。

在戰(zhàn)爭中大部分情況下都要應(yīng)對處于意料之外的窘境，隨機應(yīng)變和極高的適應(yīng)能力是他的強項。

傳說中他和七個將軍其中之一還交過手，不過戰(zhàn)不過幾回合便負了傷，但單靠從他們手里活下來這一點，他就在傭兵界有了不小聲望。

以至于有一系將軍的部下來和他取得聯(lián)系，要他成為其帳下的一員。

此次任務(wù)，也是颯證明自己實力的機會。

兩個都懷著相同目的的人走在一起，像是命運使然。

颯找來一些木條，用刀簡單將一端削尖。

這里的山壁不是巖質(zhì)化的，用點力可以插進去。

颯三兩下將木條插成一橫排。

然后從旁邊砍下大片一些的葉子，多蓋了幾層。

一處遮蓋的“棚子”就做好了。

他也坐下來，確保貴族在自己能隨時起身保護其安全的范圍內(nèi)，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對于任何傭兵來說，確保雇主生命安全都是第一要事。

如果失敗了，自己的名譽掃地，就不會再有人愿意雇傭他了，也就沒有了收入，還要遭同行恥笑。

所以，傭兵多把任務(wù)同自己的生命一樣看重。

在這一點上，颯看得很透徹，他在接受任務(wù)的時候就做好了犧牲自己生命也要完成任務(wù)的覺悟。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遠處，有兩個在雨中如幽靈般的身影正在向車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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