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就在不遠處,隨行的那幾人用大片的蕨類葉瓣大致將其遮蓋住,好讓雨水不會輕易進來。
他們心里也清楚,這些“叛國罪人”并非十惡不赦,相反,他們覺得他們是真正愛國的勇者。
而他們做不出如此壯舉,并非沒有膽量,只是生活所迫。
其中一人身為人父,尚不懂事的孩子在那間草廬中便常常問他:
“父親,您是英雄嗎?”
那充滿童真的眼眸,使一個父親不得不軟弱起來,即使是干這種并不正義之舉,他也要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力量來養(yǎng)起這個家。
這會兒,他正在遐思,心中祈禱著遠處的妻兒不會因為天氣的惡劣染上疾病。
而這時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他便起身查看。
朦朧中顫顫巍巍的人影向他走來,因為隨行的人中后方有個落伍的,這周圍有沒有什么人家,自然便想到了是他終于跟上了隊伍。
“喲,安,你沒事吧?”
他上去想要攙扶,人之常情,也是屬于他的善良。
可是這個被叫做“安”的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用周圍竹草現(xiàn)編的遮雨的簡易帽子遮擋著安的臉,看不清。
“真是的。”
兩人的距離不斷縮短,但安低著頭,還是看不到臉。
直到只剩約一臂距離,安突然俯下身子,用手抓握著小腿上用細草繩固定的長木塊。
“怎么了?不說話,腳扭傷了嗎?我可以幫你看看?!?/p>
正在他也要俯下身子查看時,“安”突然將“木塊”拔出——原來那根本不是木塊,而是一把短小的匕首。
向前起身,順勢抬手,刀刃舔著脖子劃過,一氣呵成。
完全反應不過來,一道鮮血迸涌而出,隨后才傳來痛感,剛想叫喚同伴,可是這一刀之精確,正將整個喉部聲帶割裂,只發(fā)出像是老舊廄輪般的沙啞。
“安”伸出臂膀接住那站不穩(wěn)的將死者,這才抬頭發(fā)現(xiàn)那也根本就不是安。
眼神中的驚愕不能阻止死亡的降臨,一個靈魂在漸漸渙散的瞳孔中消逝。
慢慢放下那具還留有余溫的尸體,另一個身影不知道從哪里出現(xiàn)了,不過,這兩個人不是敵對關系。
相比假扮安的那個人,這個身影較為瘦小,但如果單獨列出來,則會因為瘦的關系顯的高挑。半長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雨打濕,細長的眉毛下那雙冰冷而充滿殺意的眼睛如鷹注視著獵物那般,但口鼻卻顯出這個人的稚嫩。
“緋,還有四個。”少年淡淡的說,并把背后的兩把短劍之一遞給他。
“嗯?!?/p>
原來假扮安的人名為緋。
他收起匕首,一手接過劍。
可是囚車那里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開始有了些騷動。
這不能怪他們,他們之中有人也有這般聽聞:又很少人能夠真正在刑場被處決,為了避免行賄,大部分都是路上就行刑了,或是遇到別的暗殺者。
搞不清楚狀況下,現(xiàn)在的情形顯然就是后者。
“這下可糟糕了,”緋無奈的說道。
他將帽子隨手一扔,露出略顯赤紅的頭發(fā)——他大概得名于此——斷眉映出他的霸氣,深棕色的瞳孔深邃堅毅,射出決然之色。臉頰處的一道淺疤訴說著傷痕累累的往事,但整張臉龐卻因此更有一種成熟熱情的感覺。
“想盡量小點動靜的,”
緋默默念叨著,雖然說是叛徒,但是他們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同胞。
“先救人吧,玄,那種程度的實木你應該沒問題吧?”
名為玄的少年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點點頭,便向那幾個失魂之人走去。
玄出于某些原因,從小就不愛說話,但是對于如兄如父的緋十分尊敬,這種尊敬不是通過語言傳達的。
他們之間,往往一個小動作,甚至一個眼神,彼此便心領神會。
劍在雨中寒光閃耀,它是無情的,只是隨著緋手中飛舞,劍尖便成了嗜血的怪物,撕咬著前來阻止玄的前進的獄卒的靈魂。
僅剩的一人,這時候已經(jīng)沒了氣息。
玄舉起劍,車內(nèi)的人發(fā)出嘶吼,他們對于死的恐懼已經(jīng)超越了可以使他們冷靜的理智。
“別怕?!?/p>
相對的,玄像是從鼻腔里擠出來的嗡嗡聲顯得如此微弱。
劍向著囚車落下,但玄用余光瞥見了向他襲來的刺擊,立馬反應過來,將劍一轉進行格擋,隨后順勢一撤拉開距離。
能在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接近,并快速發(fā)動襲擊,玄可以斷定對方是有實力并且有打到自己的自信的,一瞬之間下出的“先拉大距離以防萬一”的判斷無疑是上策。
“嘁?!?/p>
“吼吼,原來是有人護行的?!?/p>
緋慢慢走到玄的身邊,略帶嘲諷地向來者說道。
“何方狂徒,妄想劫下犯了叛國罪的囚犯?”
緋瞥見了不遠處那個驚慌失措的貴族,猜到了眼前這個人是隨行的侍衛(wèi)。他的嘴角漸漸上揚,并抑制不住笑意:
“對不起,如果說妄想,那應該是你以一己之力就想阻止我,想到這里不禁發(fā)笑。再者說,你偷襲我弟弟在先,理應你先報上姓名?!?/p>
“哼,我看你是,算了,將死之人,知道名字也沒什么。在下名為颯,你的處刑人。小子,現(xiàn)在帶上你的弟弟逃跑還來得及?!?/p>
“沒聽說過,不過唯獨一點我可以肯定,你打不過我?!?/p>
看著緋囂張的眼神,颯實在忍不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惡狠狠盯著前面這個紅頭發(fā)的青年。
“井底之蛙,受死吧!”
他很少有過敗仗,他很強,正因如此,颯犯了高傲輕敵之罪,然而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份罪會給他帶來什么。
緋拔刀出鞘并隨手將刀鞘丟棄,而颯卻一臉冷漠,似乎從未將對手放在眼中。
緋率先出招,在一起左斜切后立刻舉刀向面門劈斬,其勢之快如雷電閃擊。
颯只好出劍格擋在前的同時退數(shù)步閃避。緋見狀,立刻持刀向前推刺,任憑其左右格擋,將其逼向山壁后緊跟著揮出兩記右斜斬。
在退無可退之下,對手卯足了力氣挑開劈過來的劍刃,想搶先揮刀斬擊,卻被眼疾手快的緋以一個橫斬擋住。
此一擊力道極大,且對手的身后是山壁,手臂無法展至最大,而使不出應有的力道。
颯持刀的虎口連著小臂,一下子被震麻了,卻不想緋直接借力將劍舉至頭頂,又是當面劈砍來。
即使對手已然反應過來橫刀格擋,其勢道已經(jīng)不可阻擋。
隨著鮮血噴涌而出,曾經(jīng)的強者疲軟的倒下了。
拭去臉頰上的鮮血,
“貧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