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不善于表達內(nèi)心的想法,郭老師不止一次說他嘴笨,容易在涉及到孟鶴堂的事情上鉆牛角尖,自顧自生氣,又自顧自消氣,完全沒有對待外人時那么寬容。
恐怕這次也不例外,周九良是真的存了要幫自己的未婚夫和另一個女人牽橋搭路的心思,是真的想要推開孟鶴堂了。
……可是他這樣做,又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呢?
孟鶴堂嘴里陣陣泛苦,總算是知道前世的周九良在意識到自己有可能被愛人放棄的時候,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兩人一前一后進門,誰都顧不上說話,也沒心思去拉上窗簾,以至于夕陽余暉洋洋灑灑落了一地,其中有一縷光輝正正好撫上了相框的邊緣。
腳下的步伐沉重又遲緩,孟鶴堂走過去拿起照片,指腹輕輕擦去上面覆著的一層薄灰,最后峰回路轉(zhuǎn),又極盡眷戀的摩挲著照片里笑容燦爛的人。
“我該怎么辦……九良,我該拿你怎么辦?”
他喃喃低語,像是在問照片里那個永遠定格在最開心的時刻的人,又像是在透過這些能夠證明過往所有美好的東西,問一問自己這顆枯朽混沌的心。
突然,臥室的門被打開了。
周九良拿著裝婚戒的小盒子,模樣看起來更加蒼白憔悴,他置身于孟鶴堂深切地注視中,一步一步走過來,又堅定地站住腳。如此謹慎戒備,與孟鶴堂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周九良終于發(fā)現(xiàn)了盒子里孟鶴堂為他準備的,原本是要留到婚禮當天的那個驚喜,可是現(xiàn)在的孟鶴堂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隱隱約約猜到了,周九良拿著婚戒來到他面前,不是來表達喜悅的。
他來道別。
周九良被粉絲和朋友們戲稱是大橘貓,事實上他的脾氣秉性,確實和貓咪很相似。你對他好時,他不一定會把喜愛全部表現(xiàn)出來,但你如果對他不好,他一定會亮出爪子,或者干脆躲得遠遠的。
比起后者,孟鶴堂其實更希望周九良能真真切切的鬧一場,哪怕是動粗,也好過他把所有怨苦都埋在心里,直到后來的那一天,壓垮了原本就風(fēng)雨飄搖的身體。
可惜,周九良終究是一個習(xí)慣了安靜的人。
“九良……我原本以為重來一世,可以彌補我曾經(jīng)犯下的錯誤,可以給你我全部的愛,可以讓你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幸福……結(jié)果到現(xiàn)在,你過得依然不快樂,反倒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孟鶴堂深深凝望著周九良,顫抖又沙啞的聲音訴說著這些本該在更早之前就宣之于口的心里話。
“你說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呢?”
這世上有很多事就是這樣,越想抓住的時候,越是抓了一場空。
他慘淡一笑,眼眶趕在話語未盡之前,早早地蒙上了一層水霧,恍惚中,似又浮現(xiàn)出周九良抱著帆帆坐在藤椅上,一大一小沐浴著溫柔的光一起扭頭看過來時的情景。
周九良流產(chǎn)之后,總愛給女兒扎雙馬尾,說是成雙成對的才好。小姑娘天性愛美,再穿上漂亮的蓬蓬裙,確實像是從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小公主一樣。
她跑著跳著,唱著笑著,一腦袋扎進孟鶴堂懷里,旁若無人地撒著嬌,要他留在家里多陪陪自己和九良爸爸。
但那似乎已經(jīng)是極其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到只是稍稍回想起來,立馬就能驚起漫天灰塵。
而那些不堪入目的灰塵,都是曾經(jīng)破碎的星光。
周九良緊緊握著小盒子,尖銳的邊緣深陷肉中,由此傳來的陣陣鈍痛,猶不及心口上的沉悶困苦。
“你問我為什么?”
他繃緊身子,雙手仍在顫抖,緊接著喉嚨發(fā)緊,卻嘗到了滿口苦澀。
“也許,是你我有緣無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