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急喘一口氣，宛若一條瀕死的魚，但他仍要狠下心腸與昔日愛到骨髓里的人一刀兩斷。

孟鶴堂含淚苦笑，并不辯駁，但他心里依然困惑。

“九良，你到底是在懲罰我，還是在懲罰你自己？你不肯放過我，但你……似乎也沒有放過你自己?！?/p>

他走近一步，周九良就后退三步，索性最后誰也沒有再動。

孟鶴堂看著他同樣泛紅的眼睛，看著他同樣不肯罷休的怒氣，看著他同樣不敢宣之于口的不甘與不舍。他頓了頓，突然間感到了撕心裂肺的難過，聲音緊跟著低到了塵埃里。

原來愛情崩潰的時候，也能地動山搖。

“周寶寶，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說，只要你說，我拼了命也會給你?！?/p>

“太苦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為什么要讓我重活一次，為什么要讓我重新開始選擇，既然當初奪走了，為什么現在還要還回來？

周九良咬緊牙關，反手狠狠擦向眼角，終于用盡渾身力氣迎上了孟鶴堂心碎的目光，語氣堅決又從容。

這個壞人，總要有人來當。

“孟鶴堂，我們分開吧。我不想愛你了?！?/p>

像是一塊本就搖搖欲墜的巨石懸了數載光陰，終于不可挽回的砸向了人世，驚天動地一聲巨響之后，風煙消散，生息俱滅。

周九良話音落地，孟鶴堂突然間感到頭暈目眩，迅速抓住了書柜邊緣，這才堪堪站穩(wěn)身形。

從大開的窗戶溜入屋內的夕陽余暉中，一小部分細碎的光落在了孟鶴堂腳邊。他無比疲憊的垂下腦袋，深深吸氣。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天地間因此變得格外沉靜，似乎連彼此心臟跳動的聲音，也在這一刻清晰可聞。

孟鶴堂咬緊牙關，可惜忍耐到了最后，仍舊只能點頭答應。

他無可奈何，同樣無力挽回。

“……好。”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秦霄賢的質問，質問他為什么不能干干脆脆地放開周九良呢？

他在自己身邊活得這么痛苦，為什么不能放他走呢？

孟鶴堂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真的失去了周九良時，視線迅速變得模糊，他低低笑了起來，苦澀的淚水終于墜向地面，砸碎在腳邊那一片殘破的余暉之中。

如果這樣能讓你快樂，那我放你走。

周九良抬手緊緊攥著胸前的衣襟，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下去。自心口蔓延開來的疼痛無法忽視，含義卻是萬分復雜的，它能提醒周九良很多東西，同時也在警告周九良不能再繼續(xù)難過下去了。

必須得走了。

擁有一顆生了病的心，注定了他的每一次難過，都要拿命去耗。

周九良緩緩抬起手，深切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掌心的小盒子上，他頓了頓，突然反手丟進了垃圾桶里，轉身朝門口走去。

孟鶴堂愣住了，一瞬間咬破了嘴角，強忍著沖過去撿回戒指的沖動，也忍住了不去看周九良離開的身影。

他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恍惚中如同死去了一般。

“孟哥?！?/p>

手掌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周九良猝不及防開了口。

“……什么？”

“祝您余生幸福?！?/p>

擊潰一個強裝堅強的人，也許只需要一句貌似云淡風輕的話。

孟鶴堂渾身一顫，再也忍耐不住，猛的扭身撲向周九良，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看見了最后的光明，近乎祈求地將他緊緊抱住。

兩個人站在余暉照不見的角落，拼盡全力最后擁抱著彼此。

“沒有幸福，沒有幸福了……”

如果沒有你，再也不會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