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姐妹重返家塾以來,別人如何尚且不知,齊衡只覺自己心明眼亮,正應了四妹妹那句“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雖只是一殘句,不見上下,但可見逍遙,有心想問四妹妹添詞,可自那日四妹妹一來二來的說完后,他又不免心生膽怯。
一面想著四妹妹言語鋒利如刀,一面又為四妹妹坦言直點他心意而生別樣的歡喜。
大約人總是這樣的吧,近在眼前時不珍惜,失去了才會看在眼中,捧在心里。
從前四妹妹與他們談詩論賦,見他時總柔情滿目,盡顯美好,他便自以為是,覺得她浮媚于行。
可當他發(fā)覺四妹妹再不與他們談論詩文,見他如見草木,他又如此灰心喪氣,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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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蘭最近發(fā)現(xiàn),明蘭似乎有了些變化,不復從前那般怯懦,晨昏定省的時候也會湊趣說上幾句,平日里,也會同她搭上幾句閑話。
這應當就是老太太的意思了,墨蘭此刻正監(jiān)督著明蘭寫字,心中不禁嘆了又嘆。
她和明蘭的關系慢慢的在緩和,她心中明白,這是她通過了考驗的意思。
雖然心中還覺得憋悶,但形勢比人強,現(xiàn)在這家里還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這也就算了,最讓她憋悶的是,她都手把手教了,為什么明蘭還是寫的一手破字!!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還是讓她抄書吧!!
墨蘭小六,你……
想說她真是塊朽木,又見明蘭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樣兒,實在說不出口來。
明蘭看看自己的字,不由扭頭沖著四姐姐訕訕一笑:“嘿嘿,四姐姐……我,要不,我還是,去做點吃的吧?”
墨蘭沉默了半晌,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來:“你順便看看,可有鵝羽,鴨羽之類,拿來些?!?/p>
她是覺得,明蘭好像用不好毛筆,當初她的想法是對的。
她試過讓明蘭沙地為紙,樹枝為筆,雖然不說寫的有多好吧,但到底也算像個樣子。
如此墨蘭便想到了以炭條為筆,但到底不如用墨保存的長久,這才想了好久,想到了用羽毛吸取墨汁的辦法,行不行的,試試就知道了。
明蘭雖不明所以,但她現(xiàn)在對四姐姐的才學方面是一點懷疑都沒有了,自去廚房不提。
從前總是聽五姐姐說她只是吟風弄月,附庸風雅,如今才知,人家是真風雅。
琴棋書畫詩酒花,人家樣樣精通啊。
就連算學都……
祖母也曾感嘆可惜了,這樣的天資,竟被小娘教養(yǎng)的目光短淺,好在及時回頭,性子沉穩(wěn)了下來,可見還是讀書明理。
一下午時間,就在兩人試驗各種羽毛能否做成筆之中度過了。
晚上,明蘭拿著烘好的羽毛在祖母面前大展身手,刷刷刷寫了好一篇字,又快又工整。
老太太看著明蘭難得開懷的模樣,也不禁滿面笑容。
人吶,還是要有同齡的玩伴。
人這一生這么長,明蘭小小年紀,心如槁木,這樣哪里是長壽之象啊。
罷了,大人的事,跟孩子們也不相干,她一老太太,沒得跟個小孩子置氣。
祖母明日孩子們請安,上道酥油鮑螺吧。
房嬤嬤笑著應了,這酥油泡螺入口消融,沃肺融心,制作實為不易,四姑娘最喜歡吃。
第二日請安,墨蘭便看到了,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抬頭沖著老太太笑了笑,人家有了表示,她也該有反饋的。
只可惜,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大愛吃這個了。
一盤不過五個,看過去,明蘭跟前的是玫瑰餅,如蘭的是蜜煎果子。
喝了茶,老一套的敘話,老太太在上面挨個過問關心,便看墨蘭笑意融融的分了兩個給妹妹們,自己吃了兩個,又拿了一個,想是帶回去給林小娘。
姑娘家惦記生母,終究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