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受莫洛伊臺風的影響,我市近期將迎來大規(guī)模強降雨,請廣大市民出行記得帶傘?!?/p>
“近期,一男子因遭遇暴風雨天氣,不慎失足墜江。針對此次事件,市應急管理局發(fā)布安全提示:近期強對流天氣頻發(fā),市民應盡量減少外出......”
冰冷的江水浸沒了陳之的四肢,窒息讓他難以自抑地掙扎起來。
意識的最后時刻,思維開始收束,“沒有什么好眷戀的了?!辨萑灰簧淼乃蝗幌氲健?/p>
“這就是我的歸宿?!?/p>
無人回應,幽深的漩渦吞噬了他。
……
當陳之再次睜開眼,晃蕩的感覺就像自己正坐在一艘小船上,視線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眶,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裹著一層看似透明的薄膜,可實則模糊了他的軀體,只能看到閃著溫潤的光。
“這...難道是,我的靈魂?”陳之意識有些混沌,之前那種阻塞般的窒息還令他記憶猶新,周遭昏暗沉悶的環(huán)境也加劇了他的壓抑。
這兒的空氣就像凝滯了一般,天空如同劣質(zhì)的白石灰,被人粗暴地抹在穹頂,沒有太陽卻依然明亮,不見云的蹤跡,沒有風的輪廓,墨色的海撲向天邊,枯葉一樣的小船飄蕩其上。
他甩了甩腦袋,希望能清醒一些,望向船下,黑色河水平靜無波,這讓他感覺出一股強烈的不適,好不容易遏制住嘔吐的感覺,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坐在船尾,小船通體漆黑,摸起來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木制的。
船頭站著一位身形佝僂的老人狀若艱難地劃著船。大概是聽到了身后的異響,他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
看著老人緩慢的動作,陳之感覺自己像是在身臨其境地看恐怖片,老人的容貌委實有些嚇人—— 眼眶有些深邃,褐色的瞳孔像兩潭沉淀了千年的死水,鼻梁高挺卻布滿褶皺,像被風化的巖石,鼻尖微微鷹鉤,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恰好遮住了上唇那幾道深刻的豎紋。
他的臉頰瘦削,顴骨突兀地隆起,像是直接覆在骨骼上的薄皮被歲月抽走了所有脂肪,泛著一種近似蠟像的蒼白色。下頜線清晰得近乎凌厲,下巴上散布著幾枚褐色的老人斑,與他唇上那撮花白的短須相映,每一根胡須都像鋼針般僵硬地翹著。當他緩緩抬起頭時,陳之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眉骨異常突出,壓得眼窩愈發(fā)深陷。
耳廓邊緣有些殘缺,像是被河水浸泡多年后腐蝕出的豁口,耳后隱約可見幾縷灰黑色的毛發(fā),如同水藻般貼在蒼白的皮膚上。他佝僂著身子時,脖頸上松弛的皮膚堆疊成層層褶皺,喉結(jié)突兀地凸起。
他說話時,嘴唇開合的幅度極小,可第一時間卻沒有聲音,褐色瞳孔依舊沒有焦點,卻精準地鎖定了陳之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抵靈魂深處。
在這樣的氛圍下,陳之卻突然想到:“我的視力怎么這么好?”身為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人,他對這種詭異的事情多少有些脫敏,注意點反而放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畢竟大不了再死一次......
”何況現(xiàn)在大概就是去轉(zhuǎn)生的吧。“一想到這兒,陳之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接下來的步驟可能是先喝孟婆湯再過奈何橋......”
“希望孟婆湯能夠好喝點?!?/p>
”可這‘孟婆’怎么長得這么像西方人,還是個老頭?!?/p>
“話說,這難道是冥河?”
“戴上這個,異鄉(xiāng)人?!痹谒紒y想地同時,沙啞的嗓音終于從耳邊響起,一只干枯的手臂伸了過來,帶著一頂平平無奇的斗笠。
陳之接過來,觀察了一下,沒瞧出什么神異,戴上后斗笠的邊緣壓得很低,恰好遮住半張臉,也擋住了周圍那股愈發(fā)濃重的陰冷氣息。他剛調(diào)整好斗笠的位置,就聽見 “啪嗒” 一聲輕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砸在了斗笠的竹篾上。
抬眼時,陳之的呼吸猛地頓住 —— 灰蒙蒙的天幕不知何時裂開了細密的縫隙,無數(shù)暗紅色的雨滴正從中墜落,在昏暗的空間中劃出了一道道血色弧線。那些雨滴落在黑鏡般的河面上,沒有想象中的融入進去,卻好像油進了水,在沸騰著。
雨滴滴落在斗笠上如同泥沙入海,不見漣漪,但陰冷的氣息隨著紅雨的加大愈加濃重,小船也開始顛簸起來,起伏的波浪打碎了寧靜。
當泛起的波浪打在他的身上時,陳之突然感受到一股純粹的惡意,這種深入骨髓的陰冷讓他難以自抑地戰(zhàn)栗起來,更嚴重的是,他發(fā)現(xiàn)河面上不斷崩濺的水滴似乎正在讓自己的“身體”崩解。
眼見溫潤的光點正在逐一解體,陳之看向前方的老人,剛想詢問什么,可卻發(fā)現(xiàn)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而老人瘦小的身軀,依舊佝僂著立在雨中,巋然不動,“低頭...” 沙啞的聲音從船頭傳來。
陳之趕忙照做,此刻漆黑的船體也依次亮起了數(shù)目繁雜的符文,符文分布極不規(guī)律但圣潔的光芒穩(wěn)固了船體。盡管不遠處是驚濤駭浪,但小船周圍沉靜了下來。
身體崩解的速度也開始減弱了,陳之驚奇地看著這些透亮的符文,安定之感漸漸涌上了心頭,身上的光暈也更加凝實。
盡管這些符文并不復雜,但陳之發(fā)現(xiàn)其中簡單的圖案卻怎么也記不住,甚至灼目的光芒令他的腦袋隱隱刺痛。
小船在紅雨與潔白的光暈中緩緩前行,老人佝僂的身影在光線下忽明忽暗,手中的船槳每一次劃入水中,都會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陳之緊緊抓著小船的邊緣,默默地看著那些紅雨不斷墜落、綻放、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當紅雨的勢頭漸漸減弱,小船上的符文光亮也開始褪去時,陳之忽然看見前方的霧氣中浮現(xiàn)出一道巨大的輪廓。那是一扇懸浮在半空的門,通體深褐色,門板上布滿了繁復而古老的花紋,像是用鮮血勾勒出的符咒,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動著暗紅色的光澤。門楣上刻著兩個扭曲的文字,明明從未見過,陳之卻瞬間明白了它的含義 —— 博格之門。
“到了?!?老人停下船槳,小船悄無聲息地停在門下方的水面上。那扇門看起來足有數(shù)十米高,邊緣繚繞著黑色的霧氣,偶爾有細碎的紅雨落在門板上,也會被那些花紋瞬間吞噬,只留下一點轉(zhuǎn)瞬即逝的紅光。門的兩側(cè)沒有任何支撐,卻穩(wěn)穩(wěn)地懸在半空,仿佛從亙古時代起就一直存在于此,一邊連接著腳下這片沉寂的冥河,另一邊則通向某個不可知的、或許是燃燒著業(yè)火的世界。
陳之仰頭望著博格之門,忽然感覺斗笠下的后頸泛起一陣寒意。他仿佛能聽見門后傳來隱約的嘶吼與鎖鏈拖地的聲響,又像是有無數(shù)雙眼睛正透過門板上的縫隙,靜靜地注視著他這個渡河者。
“該上路了。”老人伸手指著那扇門,陳之會意,他沒有發(fā)出什么疑問,因為開不了口,即使開口感覺也不會得到什么不一樣的結(jié)果。
剛開始還是十分輕快的,只是離得越近,身體模糊的光影就越加凝實,陳之,門沒有推開但依舊能夠跨越,每越過一分,越能感受到一種真實的溫暖,但與之對應的是山一樣的壓力。
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前進,只是太過緩慢,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后方,老人正構(gòu)建著一座巨大的法陣,陳之突然感覺身形一輕,完全進入到了門內(nèi)......
在他跨出前的最后一刻,他聽到了老人沙啞的嗓音:“記住你的名諱——伊萊.亞斯。”
老人拎起一塊小盒子,慢悠悠地撐起船槳準備原路返回。此刻頭頂?shù)奶炷粎s被撕裂開來,一團烈火冒了出來,火中的身影望著老人緩緩開口:“弗雷,你不用出手他也能夠跨過去,契約履行的并不完整?!?/p>
老人臉上干枯的褶皺堆積起來,湊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他看向離得不遠實則遙隔千里的身影,“來不及了,他不能在這兒蹉跎時間,至于這個,他會回來贖買的?!闭f著指了指手中的小盒子。
“哦,你想要的話,盡管來拿?!备ダ仔χ辛苏惺?,遠處的身影卻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