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的小江吟,她生下來就很愛哭,雪白的皮膚給人一種病態(tài)感,江父江母都以為她是個病秧子,奶奶卻很喜歡她,可對于江父江母,她是她們愛情的意外結(jié)晶,本來不屬于她的生命,被奶奶留了下來。
她們對這個突然降臨的孩子,并沒有感到開心,甚至有些無措,她們并沒有做好當(dāng)父母的準(zhǔn)備,躺在手術(shù)室里,嘶聲裂肺的聲音中,江母就下定過決心說,再也不生孩子。
可她們還是有了弟弟。
三歲的小江吟,比別的孩子都要聰明,見人就喊,她笑的很甜,身邊的大人極為疼愛她,她喜歡干凈,喜歡熱鬧,喜歡穿各種各樣漂亮的小裙子,喜歡粘著爸爸媽媽。
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白,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白雪公主。
四歲的小江吟,開始學(xué)習(xí)書畫,只有這樣母親才能陪著她,母親會親自監(jiān)督她,她想依賴母親,可母親很嚴(yán)肅,每每讓她害怕。
可奶奶是記憶中最好的人,可奶奶經(jīng)常忘記她的樣子,叫著她的名字。
五六歲的江吟,越來越漂亮,父親不允許她穿各色各形的裙子,她想哭,但漸漸的她不哭了,她也不懂為什么不讓她穿喜歡的,做喜歡的。只要父母不喜歡的,她也不再喜歡了。
她知道,父親不喜歡抱她,她從來只跟父親打招呼,母親聽到她的哭聲會煩,每當(dāng)控制不住眼淚的時候,她就雙手捂住眼睛,不去看任何人,也不讓任何看到,慢慢深呼吸。
放松下來,眼淚也就慢慢消失了。
這成為習(xí)慣。
七歲的江吟,母親教她彈鋼琴,她喜歡折指,母親就批評她,可她控制不住手指彎折,她開始討厭鋼琴,把彈鋼琴當(dāng)做最最最討厭的事情,可沒辦法逃脫。
七歲半時,考試的成績就是次次年級前五,班級第一,她想讓母親和父親夸贊她,她們卻忙得不可開交,總是三兩句敷衍,請來第一個保姆,人前人后兩個樣,成為讓江吟討厭的第一個人。
江吟學(xué)著其他孩子的樣子,開始挑食保姆做的飯,確實保姆做的飯,完全是按照保姆自己的主意來做,辣乎乎的紅辣椒,家庭老師的鋼琴課上她會打盹,在家里哭鬧。
她知道自己不懂事,可什么都沒得到,保姆被辭,她被奶奶接走,父母也只是敷衍一下。
她知道母親離她越來越遠了。
九歲,她的記憶漸模糊,都是奶奶在時,一遍遍的跟她講著,她總是記得老槐樹下拿著蒲扇,笑的樂呵呵的老太太,江吟耐心的聽著老太太,講著像本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以至于現(xiàn)在都還記得那模糊的九年。
那時奶奶也成了她的玩伴。
十歲的江吟,笑容像初升的陽光,溫暖而明亮,她卻喜歡對著早晨的太陽發(fā)呆,獨自一人,待在房間里做作業(yè),她不知道愛好興趣是什么東西。
墻角堆起來的娃娃,也都是父母不在家時寄來的禮物,她并不喜歡,覺得小孩子才玩。
這一年發(fā)生了很多事,奶奶去世,弟弟出生,她見到了小姨江媛,家里請第二個保姆蘭姨,父母帶著小弟弟移居國外。
從一歲到十歲,那十年,她都快記不起自己的樣子了,她在慢慢的丟掉一些她喜歡的東西,成為記憶中的自己,她真的好羨慕其他的小孩,甚至羨慕弟弟有一個溫馨的環(huán)境。
有時候,她會懷疑,記憶中是誰,她奶奶告訴她的,她記不得自己做過。
有時候她會懷疑,自己除了小姨,現(xiàn)在還有家人嗎?
從一歲到七歲,從十歲到十七歲,成為她人生的過渡期,從一家人,對家人的依賴到一個人的渴望。
江媛擦著眼角落下的淚,她有時候真的心疼這個小侄女,那怕是從門縫看去,一個安靜的背影,她覺得女孩子最好是什么都要自己會,可她在江吟身上看到,一個女孩的成長與蛻變,女孩的柔弱也是內(nèi)心強大的一種保護。
并不是每個女孩生下來注定就會培養(yǎng)成玫瑰,她們可以自己努力,經(jīng)歷風(fēng)霜的蛻變,成就自己內(nèi)心那顆脆弱的靈魂。
可江吟本就不同,她本身是一個秘密,江媛不知道秘密能再掩埋多少年。
或許當(dāng)那天來臨時,她會措手不及。
又或許,永遠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