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埋路邊白骨,風(fēng)吹枯樹折枝。雪原上,一個客棧突兀的立著。
??? ?呀——呀——
踏雪聲在烏鴉叫后逐漸清晰。
一人緩步而來,單手撐傘,傘柄上鈴鐺輕響。一襲青衣,單刀掛腰,風(fēng)吹腰牌擺動,上面寫著兩個字——黃粱。
枯樹上,烏鴉抖了抖雪,飛遠(yuǎn)了。
雪地上,腳印和馬蹄印交錯,從四面八方而來,到客棧而止??蜅M猓?,只剩下打水的繩子,馬廄里停著十幾匹馬。
五具無頭尸體倒在客棧門口,他們的頭掛在屋檐,風(fēng)吹過,跟著破燈籠一起撞斷了冰柱。風(fēng)里帶著淡淡的腥味。
五道血匯在一處,浸在雪里。
看裝扮,是江州百姓。這屋內(nèi),想是江滬一帶的馬賊。
“小二,再來三壇酒!”
“哈哈!老孫頭,你喝不過我的!”
……
屋內(nèi)笑聲朗朗,和氣一片。煙囪黑煙滾滾,鍋里煮酒,香氣四溢。
黃粱看到眼前的場景,眼神逐漸變得凌厲。他閉眼,再睜眼,手指敲著刀柄。目光凝望,眉頭微皺,細(xì)長的睫毛上沾著雪。
他拿出一封信打開,查看,收起。隨后圍著客棧走了一圈。
回來后,收傘,放傘。
風(fēng)過,雪打青衣。
風(fēng)吹鈴鐺擺動,輕響。
客棧門開了,走出了兩個布衣賊人,邊走邊聊,有說有笑,但風(fēng)雪太大,都彎著腰,低著頭。
他們臉上,手上,沾著血。
黃粱推柄抽刀,刀鋒掠過鞘口,黑色龍紋顯出,刀刃印雪,透著寒氣。
他俯身,前傾,剎那間如放弦而出的箭,破雪而去。
兩人聽到動靜,抬頭,只見一道身影,如雷似電,向他們襲來。
刀尖劃開了風(fēng)。
眨眼間,刀影閃過,兩人眼前一黑,人頭落地。他們的身體倒下,血在雪中散開,如潑墨一般,美不勝收。
?? 黃粱沒有停下,他緩步走上臺階,躬身,借風(fēng)穿堂而過。
那步伐輕快卻又霸道無比。
轟!大門被踢開,黃粱提刀便殺。
很快,廝殺聲響起。
“你是誰!你——啊!混蛋!”
“混、混蛋,快抓住……”
“媽的!我——??!”
“我、我兒子是小孫頭,你要是敢……”
……
很快,一切歸于寂靜。
兩邊窗戶上都灑滿了血,飄出的血腥味摻著酒香,被風(fēng)裹著飄向遠(yuǎn)方。
店小二在地上發(fā)抖,看著滿地殘肢,看著滿身的血,褲子已經(jīng)濕了,尿摻在血里又騷又腥。
黃粱走過,他渾身一驚,一抽搐。暈了過去。
柜臺后突然探出一個頭。一雙不管血絲的眼睛盯著黃粱。
看樣子是個漏網(wǎng)之魚,黃粱眼神一動,停在原地。
三個。
那人躡手躡腳,在離黃粱三步遠(yuǎn)時突然暴起,舉刀便砍。
黃粱刀一甩,刀飛出,插進(jìn)了那人的脖子,可左邊卻突然閃過一道身影。
另一個馬賊跑了過去。
黃粱沒有管。只是轉(zhuǎn)身,拔出了刀。
兩個
烏鴉啄著院子里的尸體,突然抬頭,像是聽到了什么?
風(fēng)比先前的更大,吹塌了馬廄的頂。?馬匹們受了驚,嘶叫著,紛紛拉扯韁繩。系馬繩的橫柱晃動。
這人撞開大門,狼狽逃出,卻被一具無頭尸體絆倒,卻不顧流血的傷口,拼命的想要爬起。?黃粱從屋內(nèi)走出,跨過尸體,站到門口。
屋內(nèi),一片狼藉,血滿廳堂。而他衣服上卻未沾半滴,青衣依舊。
黃粱看著他,甩出刀,刀旋轉(zhuǎn),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腥紅的血在空中飛灑。
??!
? 那人胸膛被刀貫穿,定在了地上。
“別,別殺我,我可以給你任何……”那人還沒說完,黃粱已到,隨之抽刀,抬手,剛要斬下,黃粱卻眼神一閃。
這時,風(fēng)亂雪起。
黃粱轉(zhuǎn)頭。
只見一把大刀劈來,直逼黃粱面門,刀近在咫尺,黃粱卻只是看著,頃刻間,脫韁的馬伸出蹄子,踩下偷襲的人。那人與黃粱對上了視線,眼中有不甘,有驚恐,但更多的,是淚。
?黃粱順勢轉(zhuǎn)刀一挑,封喉,側(cè)身一旋,與涌出的血錯開。
黃粱俯視著他,抬手,落刀。
馬四散,跑向四面八方。
黃粱緩步向前,屈肘,夾刀,擦血。
他停下。
等著。
烏鴉落在屋頂,靜靜地看著。
遠(yuǎn)處揚(yáng)起了雪霧。
黃粱望著,隨后換左手持刀。
兩道黑線從遠(yuǎn)處緩緩逼來,黑云壓城城欲摧。
百余鐵騎踏雪,步伐形同一人,氣吞萬里如虎。
那領(lǐng)頭的將一拉韁繩,身后鐵騎停下。那將帶黑虎之盔,盔邊白鬢擺動,穿烏金之甲,左手提槍,右手拎酒,槍上紅纓飄動。酒壇里酒水晃蕩。臉頰赤紅眼神卻冷若冰霜。
他開口,唾沫夾著酒水飛濺,自顧自的介紹著。
“酒是黃銅場的,最烈!甲是蓬萊求的,最硬!馬是圣上賜的,最快!槍是祖堂請的,最利!我嘛~大夏朝總虎衛(wèi)統(tǒng)領(lǐng)——蕞當(dāng)忠?!闭f罷,便咧嘴大笑,而后一頓
“哦,對咯,許先生算得可真準(zhǔn),哈哈!你果真來了。”
黃粱聽著,一瞇眼。
信上有他的名字。
蕞當(dāng)忠掄起酒壇,將酒飲盡,或是太急。胡須浸酒,打濕甲胄。他甩手,酒壇飛于空中,左手提槍一掃,酒壇碎,右手順勢接槍。
黃粱慢慢地,舉刀,指著他。
百余鐵騎的黑瞳盯著黃粱。
蕞當(dāng)忠眼角抽動。
“哈?呵!挑釁嗎?呵呵——希望你和那些爛筆桿子說的一樣,讓人夜不能寐,愁斷腸!”說罷,翻身下馬。
先漫步,再快步,奔向黃粱。
霎時紅纓飛舞,風(fēng)雪齊鳴,槍出如龍。
唰!那槍很快,刺出空明音爆。
當(dāng)!那刀很硬,橫面一截,直斷山河。
那槍甩開再刺,那刀一側(cè),卻是貼槍砍去,擦起一路火花,直逼蕞當(dāng)忠頸脖。
蕞當(dāng)忠一笑,一躲,一壓槍。再退一步卻是回馬一刺,劃破了黃粱的錦衣。
那刀故計(jì)重拾,可槍卻不上當(dāng),先旋,再伏,后撥,挑,刺,回。與刀纏綿。
那槍將風(fēng)甩在身后,過雪卻半點(diǎn)未沾。
刀槍交錯,火光四濺,雪浮風(fēng)亂。
那槍很快,可那刀更快。
沒有任何招式,只是刀光一閃,刀刃便幾乎碰到了蕞當(dāng)忠的脖子,蕞當(dāng)忠瞳孔猛的一縮,騎兵們的黑瞳死死盯著那柄刀。軍后的馬車,車窗帷簾被一只手掀開,里面的人也盯著。
風(fēng)越來越大雪,越來越急。
? 電光石火間,蕞當(dāng)忠雙手脫槍,一手握拳轟向黃粱胸膛,一手成掌拍出刀刃。黃粱瞳孔一縮,干吐了口氣。刀勢走樣,沒有切開蕞當(dāng)忠的勁脖。
刀刃帶著鮮血,黃粱借著掌力,順勢轉(zhuǎn)身又是一刀。
可這一刀,卻空了。
蕞當(dāng)忠如虎伏地,黃粱一瞇眼,手掌推動刀柄,刀轉(zhuǎn),刀尖正對下方,瞬間蕞當(dāng)忠的頭被筆直洞穿。
哈,真險(xiǎn),腳差點(diǎn)廢了。
蕞當(dāng)忠的手抓住了黃粱的腳腕,到死都沒有放。
都說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可這支隊(duì)伍卻不同,蕞當(dāng)忠的死顯然將他們徹底激怒。
一只只黑瞳上布滿著血絲。
黃粱擦去嘴角的血,卻是一笑,提著刀,走向了以一敵百的大夏鐵騎
縱有萬人,單刀赴會。
? 這時騎兵突然向兩邊走開,讓出了一條路,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馬車沒有車夫,在離黃粱十步左右停下。
黃粱,抬眼,低眉。
十步。
這可是一個危險(xiǎn)的距離,馬車金縷玉絹,僅方寸之地就值黃金萬兩,門簾金絲相間,門框上掛著個玉瓷青紫虎頭,是當(dāng)朝宰相的標(biāo)志。
黃粱看著虎頭心里念出了兩個字——秦薈。
車內(nèi)一人開口
“四皇子朱賢,你畏罪潛逃多年。今天我等奉圣旨特來拿你?!?
黃粱一聽便知是假,他知道秦薈的聲音。
“今日你若降,可免一死,若不降,哼?!?/p>
車門門簾輕動,馬掉頭,車輪聲響起,聲音逐漸遠(yuǎn)去。
隨之而來的是殺氣,是寒氣,是百馬嘶鳴。?
殺虎最忌獨(dú)身,何況是百只。
雪打鋼刀,風(fēng)吹青袍。
黃粱一瞇眼,踏步向前,提刀便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