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妹妹無情,那就休怪本宮無義了?!彼旖菗P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毒辣得讓人不寒而栗。
“帶上來!”徐月凝一掌拍在案幾上,茶盞晃動,幾滴水珠濺落在繡著金鳳圖案的桌布上,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殿門被推開時發(fā)出刺耳的“吱呀”,兩個侍衛(wèi)拖著步子走入,陸汀蘭面色慘白如紙,腳步虛浮地被押進大殿。她的寢衣沾滿泥漬,凌亂的發(fā)絲垂落在臉頰邊,腕間的紅繩泛著暗沉的光澤,宛如某種危險的生物在晨光下微微蠕動。
于溪棠的手指在袖中猛地掐緊,指尖深深嵌入掌心,臉上卻維持著平靜無波的神情。當(dāng)她看見陸汀蘭瞳孔劇烈收縮的那一瞬,心底驟然一沉——方才那番話,她全都聽見了。
“溪棠……姐姐?”陸汀蘭的聲音輕顫,像是風(fēng)中搖曳的殘燭,幾乎要熄滅。她的目光里滿是破碎的光芒,踉蹌了一下,被身后的侍衛(wèi)粗暴地拽回原地,發(fā)出一聲低啞的悶哼。
這一聲稱呼如同鈍刀劃過胸口,于溪棠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陸汀蘭杏眼中的光芒一點點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與深刻的痛楚,她的眼眶漸漸盈滿淚水。
徐月凝唇邊勾起一道殘忍的弧度,嗓音拖長:“陸才人可聽清楚了?你這位‘好姐姐’剛才說——你的生死,與她毫無干系?!?/p>
殿內(nèi)的鎏金香爐升起裊裊青煙,淡雅的香氣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于溪棠借著整理袖口的動作,掩去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波動。她緩步向前,繡鞋踩在青磚地上的聲音格外清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自己的心上。
“陸才人?!庇谙墓室饫_彼此的距離,語氣冷漠得像寒冬里的霜雪,“本宮與你不過是泛泛之交,那些巫蠱之事,莫要牽連到我身上。”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陸汀蘭身上,她踉蹌著后退半步,腕間的紅繩陡然收緊,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淚光在她的眸中閃爍,折射出碎裂的星芒,她哽咽著開口:“姐姐……我不信你說的……話……”
陸汀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晰一些,眼眶已經(jīng)布滿血絲?!敖憬悴皇钦f過,我是你在這宮里最好的朋友嗎……”她的聲音顫抖,哭腔愈發(fā)濃重。
“笑話?!庇谙睦湫σ宦暎讣廨p拂過陸汀蘭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氨緦m何時說過?這深宮之中,何來真心實意?”
徐月凝拍手大笑,笑聲在空蕩的大殿中回蕩開來,帶著幾分譏誚?!熬?!真是姐妹情深啊!”她走向陸汀蘭,染著蔻丹的指尖捏住對方的下巴,語氣嘲弄:“可憐的小東西,被人當(dāng)棋子使喚卻不自知?!?/p>
陸汀蘭的淚水滑落,砸在徐月凝的手背上,發(fā)出細(xì)小的滴答聲。她望向于溪棠的目光從震驚逐漸轉(zhuǎn)為絕望,最后化作一片死寂的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
“既如此……”徐月凝甩開陸汀蘭,轉(zhuǎn)身時裙擺掃過于溪棠的腳尖,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本宮這就帶她去見陛下。巫蠱惑亂宮闈,按律當(dāng)處火刑。”她故意停頓片刻,瞥了于溪棠一眼,“于常在想必……不會求情吧?”
“火刑”二字如同利刃狠狠攪動著于溪棠的五臟六腑,她看著陸汀蘭單薄的身影晃了晃,仿佛下一秒便會倒下。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以最平和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娘娘自便。”
于溪棠的指甲已經(jīng)掐破了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但她依舊強迫自己抬起唇角,露出一絲云淡風(fēng)輕的笑容。
徐月凝又拍了拍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殿外走了進來——正是若蘭!那日出賣陸汀蘭的宮女。
“本宮不僅有證據(jù),而且不止一件。”徐月凝得意地笑道,“走吧!”
侍衛(wèi)拖著陸汀蘭經(jīng)過于溪棠身側(cè)時,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飄來,那是前幾日兩人一起在御花園采摘花露時留下的余韻。陸汀蘭沒有再看她一眼,唯有一滴淚水砸在于溪棠的繡鞋上,洇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慢著?!毙煸履鋈辉诘铋T口回過頭,目光閃爍著惡意?!坝诔T诓蝗缫煌巴恳埠米尡菹驴纯?,你是何等大義滅親。”
于溪棠抬起頭,正對上陸汀蘭倏然回望的目光。那雙杏眼里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最終凝固成一道無聲的質(zhì)問。她藏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緊,臉上的笑容卻依舊從容:“榮幸之至?!?/p>
于溪棠緩緩起身,腳步邁過那洇濕的地磚,水跡映出一道淺淺的暗影。當(dāng)她與陸汀蘭擦肩而過時,袖擺輕輕拂過對方的手臂,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仿佛觸碰到了對方的心臟,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襲來。
走在最后面的于溪棠盯著陸汀蘭踉蹌的背影,在心底默默重復(fù):再忍忍,汀蘭。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長春宮的大門緩緩開啟,刺目的陽光灑入,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朱紅色的宮墻上。一個決絕向前,一個踉蹌跟隨,中間隔著無法跨越的侍衛(wèi)與貴妃。沿途海棠花開得正艷,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宛如鮮血染就的畫卷。
陽光下,于溪棠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吐出兩個字:
“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