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厭回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恢復(fù)如常。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難得溫和地說道:"放心,大荒沒你想的那么無聊。"
離侖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往外走:"收拾東西,明日出發(fā)。"
文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最后一抹夕陽,悄悄將掌心貼在胸口。那里,白澤令的力量仍在不安地躁動,仿佛在催促她踏上宿命的歸途。
文瀟躺在神女殿的床榻上,錦被柔軟,卻莫名硌得她輾轉(zhuǎn)難眠。
這床她小時候隨師父來大荒時曾睡過,那時師父就坐在床邊,指尖輕點她的眉心,溫聲講著大荒的傳說,直到她沉沉睡去??扇缃?,偌大的殿內(nèi)只有她一人,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窗外,大荒的月色比人間更冷,銀輝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她伸手去抓,卻只握住一片空蕩。
自她回歸大荒后,原本散落四方的小妖們紛紛被白澤令的力量召回,那些因天窟破損而流離的魂魄也終于歸位。大荒的天穹不再有裂痕,靈氣流轉(zhuǎn)如初,萬物復(fù)蘇。
妖眾們對她恭敬有加,每日晨起便有花精奉上晨露,夜里有狐妖點燈守夜??伤麄兊难凵窭镏挥芯次罚瑳]有親近。文瀟偶爾想與他們說說話,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索然無味——他們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尊不容褻瀆的神像,而非活生生的人。
沒有大喜,亦無大悲,日復(fù)一日,仿佛時間在此停滯。
朱厭原本打算搬到神女殿附近的偏閣住下,想著文瀟初來乍到,若有什么不適,他也能照應(yīng)一二。
可這念頭剛說出口,離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你不許去。"離侖冷冷道,指尖捏著朱厭的衣領(lǐng),力道大得幾乎要扯破那華貴的布料,"她又不是小孩子,用得著你貼身守著?"
朱厭一愣,隨即失笑:"怎么,你吃醋?"
離侖沒回答,只是盯著他,眸色深得像是淬了寒冰。
朱厭原本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過會兒便好了,可沒想到,離侖這次竟是動了真怒。
——三天了。
整整三日,離侖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朱厭試過遞酒——離侖拂袖而去。
朱厭試過說笑——離侖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最后,朱厭甚至厚著臉皮湊過去,指尖勾了勾他的袖角,低聲道:"我錯了還不行?"
離侖終于瞥了他一眼,可那眼神里的寒意讓朱厭心頭一顫。
"……真生氣了?"朱厭無奈,只得徹底服軟,抬手揉了揉離侖的后頸,像安撫一只炸毛的兇獸,"好了,我不去就是了。"
離侖這才冷哼一聲,算是勉強揭過此事。
所以到最后,朱厭也沒能搬去神女殿附近。
文瀟并不知道這些。
她低頭看著掌心,白澤令的力量靜靜流淌,仿佛在提醒她——
從今往后,她已不再是人間那個恣意瀟灑的文瀟。
而是大荒的神女,注定要守著這片天地,直到歲月盡頭,直到她白發(fā)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