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指算了算,距離父親將她許配給莊仕洋,只剩半年光景。
前世那場婚姻,毀了她的一生,也毀了寒雁的一生。她的女兒,本應是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卻因"赤腳鬼"的污名,受盡白眼與欺凌,最后……
阮惜文猛地攥緊竹簡,指節(jié)發(fā)白。
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桃花紛落如雨,沾在她的發(fā)間、肩頭。阮惜文卻渾然不覺,只是望著天際出神。
她要在朝堂上織就自己的網,要手握足以抗衡命運的權力。屆時,即便不得不嫁入莊家,她也要讓莊仕洋明白——
如今的阮惜文,再不是任人宰割的深閨弱女。
而她的寒雁……
阮惜文輕輕撫過平坦的小腹,眼神柔軟了一瞬。
這一世,娘親定會為你掙個錦繡前程。
風過桃林,滿樹繁花簌簌作響,仿佛在回應她無聲的誓言。
阮惜文幾乎不敢相信,宇文長安究竟是從哪里搜羅來這么多珍貴的典籍。這一個月來,他時常托府上的人送來一摞摞的書——從《策論》精解到《六韜》注疏,甚至還有幾本宮中才有的秘本。她夜以繼日地翻閱,仿佛要將前世錯過的學識全都補回來。
有時,書頁間會夾著一張字條,筆跡瀟灑飄逸:
“此段尤重,望細讀?!?/p>
或是:
“三日后有新書至,備茶相候。”
她總是一笑置之,卻又忍不住將那些字條小心收好。
女官選拔這日,陽光灼灼,阮惜文剛至考場外,便瞧見宇文長安立在朱漆大門旁。他一身靛藍官服,玉帶束腰,比平日更添幾分肅穆之氣。
似是心有靈犀,他忽然轉頭,目光與她相接,剎那間展顏一笑,如春風拂面。
“阮小姐!”他快步走來,聲音里掩不住的雀躍,“看書看得如何?有把握嗎?”
阮惜文點頭,卻注意到他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她下意識掏出繡帕,抬手欲為他擦拭,可猛然意識到這光天化日之下,此舉未免太過親昵。
她的手在半空中一頓,正要收回,卻被宇文長安一把托住手腕。
“是要給我擦汗嗎?”
他眉眼含笑,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幾分促狹。
阮惜文耳根一熱。她原以為自己再見他時能心如止水,可此刻心跳如擂,哪還有半分冷靜?
她還未答話,宇文長安已從她手中抽走帕子,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掌心,激起一陣微妙的戰(zhàn)栗。
“這日頭太曬了,”他故作正經地拭了拭額角,眼底卻藏著狡黠,“今日我協助主考官監(jiān)考,給我用正合適。”
阮惜文見他這副模樣,心頭暗喜,嘴上卻不肯饒人:“正好我也不要這帕子了?!?/p>
她轉身欲走,又回頭瞥他一眼,
“走了,我的考官?!?/p>
最后四個字輕飄飄落下,卻像一塊石子投入宇文長安心湖。尤其是那聲“我的”,讓他胸口一熱,連耳尖都微微發(fā)燙。
——這半個月,他死纏爛打求姐姐安排他當副考官,不就是為了今日能守在她考場外嗎?
望著阮惜文遠去的背影,宇文長安將帕子小心收入袖中,那上面淡淡的蘭香,仿佛還縈繞在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