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趕到九皇子寢帳時，濃重的藥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蕭凌軒躺在榻上，原本俊朗的面容凹陷泛青，錦被下的身軀不時抽搐。宋致遠正用銀針為他鎮(zhèn)痙，額頭沁滿汗珠。

"肺脈浮大，肝脈弦急。"宋致遠頭也不抬，聲音沙啞，"新方對他無效。"

林依依快步上前，指尖剛觸到蕭凌軒的手腕就心頭一沉——皮膚滾燙卻干燥無汗，正是疫病最兇險的"熱深厥深"之象。掀開被角，只見皇子腰間已現(xiàn)紫斑，這是邪毒內(nèi)陷的征兆。

徐太醫(yī)捧著藥碗的手在發(fā)抖："麻黃桂枝都用了，就是發(fā)不出汗..."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蕭凌辰帶著一身寒氣闖入，看到弟弟的模樣時瞳孔驟縮。他猛地抓住林依依手腕："你說過新方有效的！"

"三殿下！"宋致遠急忙隔開兩人，"九殿下體質(zhì)特殊，本就對麻黃耐藥。下官早年在《奇癥錄》見過類似記載..."

林依依揉著發(fā)紅的手腕，腦中突然閃過前世記憶。她快步到案前，蘸墨疾書："用這個——白虎加入?yún)习矊m牛黃丸。"

徐太醫(yī)倒吸涼氣："這方子太險！石膏用到一兩，玄參..."

"九殿下邪熱已入營血。"林依依筆尖在紙上洇出墨痕，"非重劑不能挽回。"她轉(zhuǎn)向蕭凌辰，"需要新鮮竹瀝做藥引，但現(xiàn)在..."

"城西二十里有片箭竹林。"蕭凌辰立即喚來親衛(wèi)，"取我令牌，調(diào)輕騎去采。"

宋致遠已經(jīng)利落地碾起犀角粉："安宮牛黃丸我隨身帶著，但人參..."

"用我的。"徐太醫(yī)從懷中掏出錦囊，"百年老參，本想留著救急。"

煎藥需兩個時辰。林依依用濕布不斷擦拭蕭凌軒滾燙的四肢，這是前世學來的物理降溫法。宋致遠忽然輕呼："快看！"只見皇子頸后浮現(xiàn)蛛網(wǎng)狀紅絲——這正是林依依先前記錄的危癥前兆。

"來不及等竹瀝了。"林依依當機立斷，"先用童便送服安宮丸！"

帳內(nèi)眾人變色。用童子尿做藥引雖在醫(yī)書有載，但給皇子用實在大不敬。蕭凌辰卻已抱起弟弟："本宮親自來。"

當烏黑的藥汁灌入蕭凌軒喉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更漏滴到第三刻時，皇子突然劇烈咳嗽，嘔出大口黑血。

"殿下！"侍衛(wèi)們劍已出鞘。

宋致遠卻大喜："瘀血吐出來了！"果然，蕭凌軒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高熱開始退散。子時三刻，當竹瀝終于送到，他的脈搏已從洪數(shù)轉(zhuǎn)為細軟。

五更天，蕭凌軒睜開了眼睛。他虛弱地望向跪坐榻邊的林依依，嘴角扯出微笑："孤夢見...女菩薩...灑甘露..."

林依依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官服早已被汗浸透。她想要行禮，卻眼前一黑向前栽去，落入一個帶著藥香的懷抱。朦朧中聽見宋致遠在耳邊輕嘆：“你總是這樣...不顧自己...”

“依依，你醒了?！?/p>

“九皇子如何了?！绷忠酪垃F(xiàn)在只擔心蕭凌軒的病情會反復。

“汗已發(fā)出，已經(jīng)大好了。”宋致遠道，“四皇子允你好好休息?！?/p>

林依依搖了搖頭，“你讓紅玉姐姐進來服侍我更衣，我要去見四公子。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四公子稟告?！?/p>

宋致遠見林依依神情也知道這事很重要，于是便去外面叫林紅玉進來。

“姑娘?！绷旨t玉原本是一個乞兒，是年幼的林依依央求母親將她帶回林家，名為林依依的丫頭，實則林依依是將她當成姐姐看待。就連上學識字也是帶著林紅玉一起，不過紅玉實在沒有讀書那天賦，又知道林依依志在廟堂，于是紅玉便學了一身武藝，說是要時刻保護林依依安危。

“紅玉姐姐，你幫我梳一下頭，我去見四公子?！绷旨t玉進來的時候林依依已經(jīng)穿好衣裳，只是她大病初愈，手上沒有多少力氣，打理頭發(fā)實在是有些困難。

林紅玉接過木梳，將林依依的頭發(fā)梳理順之后在后腦勺挽成一個發(fā)髻，然后用一根檀木發(fā)簪固定。

見穿戴并無不妥之后，林依依這才帶著林紅玉一起去蕭凌辰的院子。

“見過林侍書?！笔卦谑捔璩皆鹤拥氖撬挠H衛(wèi)隊長蕭衛(wèi)。

“蕭護衛(wèi)，下官有要事要見四公子，勞煩你通傳一下。”

“侍書稍等。”

“爺，林侍書在外求見。”蕭衛(wèi)直接進去向蕭凌辰稟告。

“快讓侍書進來?！笔捔璩絼偺幚硗暌恍┦挛?，正要小憩一會，聽說林依依求見求見，知道肯定是有要事。

“見過四公子?！笔捔璩剿麄冞@些皇子還并未封王，是以朝臣們都以公子相稱。

“侍書免禮，侍書大病初愈，理應好好休息，有事讓下人直接找我去便可，何苦跑這一趟?！笔捔璩降?。

“哪能讓公子跑這一趟，更何況我這身體也無大礙?！绷忠酪赖馈?/p>

“侍書這般著急找我，可是有要事？”

林依依點頭，“前幾日我去各村子收集藥材時，在城郊十里的山上發(fā)現(xiàn)一處人工開鑿的洞穴，并且在附近發(fā)現(xiàn)了車輪的痕跡，從附近留下的痕跡來看，所拉的物資不算輕。因為我急著將藥送回來，是以并未仔細查看。”

“原本我想等疫情有所緩解之后再去探查，誰知道竟會一病不起?！绷忠酪揽嘈?。

“我立馬派人去你說得地方查探，我已初步掌握證據(jù)這次災情實乃人禍，只可惜對方太過狡猾，我們的人剛有點線索便被掐斷，你送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重要了?！笔捔璩降馈?/p>

“難道是有人貪墨了河道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