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林依依一聲結(jié)案,宋致遠越過林紅玉,站在她的輪椅后,推著林依依走出刑部大牢。
“依依,你放心,致遠哥哥一定會找到法子治好你的腿?!?/p>
“嗯,我相信致遠哥哥一定能辦到。”林依依拍拍他的手笑道:“治不好也沒關系,其實我已經(jīng)比大多數(shù)人要幸運許多。”
“你,如今跟著四殿下,可……還好?!?/p>
“沒有什么好與不好,端看自己怎么想。我原本入朝堂是想為女子某一條出路,可等我入了朝堂之后方才發(fā)現(xiàn),單是幾個女子考中女官,入朝為職。根本就無法改變女子的命運,女子該被壓迫的還是被壓迫,雖然如今女子可以參考,可普通人家又哪有條件送子女入學?”
“科舉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男子尚且艱難,何況女子呼?沒有經(jīng)濟做支撐,所有的想法終是空中樓閣?!?/p>
這是林依依當官幾年來的感慨。
“所以,鼓城書院才會免了那些女孩的學費?”
“鼓城學院的孩子們并不是以科舉為目的,她們學得更多是生存技能,有一技之長,教她們獨立。讓她們知道,以后哪怕是離開家庭,她們也能活得很好。同時,她們有一技之長,以后不管是在娘家,亦或者是夫家,都會得到尊重。”
朱雀大街的秋風卷起林依依月白裙裬,露出輪椅踏板上暗刻的麒麟紋——這是四皇子蕭凌辰親賜的幕僚印信。她望著囚車消失在轉(zhuǎn)角,忽然從袖中抽出一卷泛黃案宗:"紅玉姐姐,把三年前滄州洪災的賑災冊子送去戶部歸檔。"
林紅玉接過案卷時,拇指輕輕擦過封皮某處凸起。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號,意味著冊子里夾著剛破譯的鹽稅密賬。這個總愛穿絳紅箭袖的姑娘像片楓葉般飄進官署人群,腕間銀鈴竟未發(fā)出半點聲響。
"其實不必讓紅玉冒險。"宋致遠轉(zhuǎn)動輪椅拐進暗巷,太醫(yī)署的蒼術香氣從他青灰色官袍上散開,"四殿下既允你調(diào)用暗衛(wèi)..."
"殿下正在清查南疆軍餉,此刻不宜與戶部正面沖突。"林依依掀開輪椅扶手的鎏金蓋板,露出里側(cè)密密麻麻的機括齒輪,"就像這副輪椅,真正要命的機關,往往藏在最慈悲的器具里。"
齒輪咬合聲戛然而止時,巷口忽然傳來環(huán)佩叮咚。八人抬的玄金轎輦落地無聲,轎簾上銀線繡的云雷紋在日光下泛起冷光。林依依撫平裙擺褶皺的動作突然頓住——那紋樣走向分明是句暗語:未時三刻,觀星臺。
"長史。"轎中傳來玉石相擊般的清冷嗓音,蕭凌辰執(zhí)著一卷《水經(jīng)注》探出半張臉,"刑部剛送來幾個私開鹽井的犯人,可要同審,順便嘗嘗我這次新學的養(yǎng)生茶?"
宋致遠感覺掌心滲出冷汗。三日前太醫(yī)院剛稟報過,西南送來的巖鹽樣本里混著碧蠶毒晶,而此刻四皇子袖口沾著的,正是巖鹽特有的赭紅色碎屑。
“殿下容稟,下官正要回刑部核對...…”林依依話音未落,蕭凌辰忽然拋來一枚青銅鑰匙。那鑰匙尾部雕著鼓城書院特有的青鳥,羽翼處卻多了道血槽。
"今日獄卒換防,拿著這個。"年輕的皇子用書卷輕敲轎窗,“你舉薦的那個女仵作,在殮房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東西?!?/p>
當轎輦轉(zhuǎn)過街角,林依依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宋致遠迅速扳動輪椅扶手的鶴首雕飾,暗格彈出的藥丸卻被她擋開。
"碧蠶毒入骨的癥狀,我比太醫(yī)清楚。"她攤開掌心,方才接鑰匙時被劃破的傷口正滲出藍血,"真正能解毒的,是殿下允我重編的《大齊律例》——當女子也能繼承祖產(chǎn)時,那些被父母棄養(yǎng)的女嬰..."
一聲鷹唳打斷了她的話。林紅玉如燕歸來,不動聲色的接替宋致遠站在輪椅后面,宋致遠的銀針瞬間沒入花莖,挑出張浸過明礬的紙條——戶部后院枯井,戌時。
"看來今夜要赴兩場約。"林依依碾碎染血的紙條,望著太醫(yī)院方向輕笑,"致遠哥哥可還記得,當年我們江南的那片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