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遠指尖一顫,銀針在花莖上劃出細痕。江南梅林——那是他們年少時最干凈的回憶,如今卻成了暗語。
“記得?!彼曇粑?,“你說過,梅樹最堅韌,越是寒冬,越要開花?!?
林依依輕笑,指尖在輪椅扶手的云雷紋上摩挲:“是啊,可梅樹再堅韌,若根下埋著腐土,終究會枯死?!彼ь^,目光穿過朱雀大街熙攘的人群,仿佛望向更遠的地方,“戶部那口枯井,埋的就是腐土?!?
戌時的戶部后院靜得詭異。
林紅玉推著輪椅停在井邊,月光照在青苔斑駁的井壁上,隱約可見幾道新鮮的刮痕。林依依從袖中取出一枚銅錢,輕輕一拋——銅錢墜入井底,竟傳來空洞的回響。
“果然有密道。”林紅玉低聲道。
輪椅的暗格彈出一卷細繩,繩端系著精巧的銅鉤。林紅玉將銅鉤扣在井沿,另一頭纏在自己腰間:“我先下去?!?
“小心機關?!绷忠酪乐讣馇昧饲梅鍪?,齒輪輕響,輪椅底部彈出一把薄如蟬翼的短刃,“帶上這個?!?
林紅玉點頭,縱身躍入井中。片刻后,井底傳來三聲輕叩——安全。
林依依深吸一口氣,扳動輪椅側(cè)面的機關,輪椅兩側(cè)彈出鐵索,緩緩將她送入井底。井下的空氣潮濕陰冷,混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井底竟是一間密室,墻上掛滿賬冊,中央擺著一張?zhí)茨景笌祝干蠑傞_的正是滄州賑災的原始記錄——與戶部歸檔的版本截然不同。
“果然……”林依依冷笑,“戶部做假賬,貪墨的銀兩全進了私鹽買賣。”
林紅玉翻動賬冊,忽然抽出一張泛黃的圖紙:“依依,你看這個?!?
圖紙上畫著一條隱秘的水路,從滄州直通南疆,沿途標注著幾處鹽井和軍械庫。林依依瞳孔微縮——這分明是一條走私軍需的路線!
“難怪太子黨拼命阻撓《齊律》修訂……”她低聲道,“一旦女子繼承權確立,許多世家暗藏的財產(chǎn)就瞞不住了?!?
“依依,太子囤積這么多兵器,難道是要……”
正說著,密室角落突然傳來“咔噠”一聲輕響。
林紅玉瞬間拔刀,擋在林依依身前。黑暗中,一道人影緩緩走出——竟是夏昭。
“小師姐,別來無恙?!彼p笑,指尖把玩著一枚碧綠的玉佩,玉佩上刻著前朝皇室的徽記。
林依依瞇起眼:“師弟深夜造訪戶部密道,莫非也對假賬感興趣?”
夏昭搖頭,笑意更深:“我對賬冊沒興趣,倒是小師姐好像對見到我一點也感到奇怪?”
他緩步走近,目光落在輪椅扶手的暗格上,“歐陽鐵的機關術,果然名不虛傳,也難怪當初鼓城之圍時,小師姐你要第一時間將他送走?!?
夏昭自己都未曾注意到這話里透著一股子酸味。
林紅玉刀鋒一橫,寒光映在夏昭頸側(cè):“再靠近一步,我不介意讓你試試玄劍山莊的刀?!?
夏昭不以為意,反而從袖中取出一封信,輕輕放在案幾上:“小師姐不妨先看看這個。”
林依依展開信箋,臉色驟變——這是七皇子蕭凌風與南疆叛軍的密信,而落款處,赫然蓋著太子的私印!
“你從哪得來的?”她冷聲問。
夏昭微笑:“小師姐若想知道更多,不妨與我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我要鼓城書院的地契?!?
林依依指尖一緊,信箋在她手中皺成一團。鼓城書院是她最后的底牌,若交給夏昭……
“不可能?!彼龜蒯斀罔F。
夏昭嘆了口氣,語氣惋惜:“那小師姐恐怕永遠不知道,當初害你雙腿殘廢的刺客……是誰派來的了?!?
“重要嗎?”林依依反問。
話音未落,密室頂部突然傳來一陣震動,碎石簌簌落下。
“有人觸動了機關!”林紅玉厲聲道。
夏昭身形一閃,已退至暗門處:“小師姐,我的耐心有限?!彼p笑一聲,身影沒入黑暗,“若改變主意,三日后,老地方見?!?
林紅玉咬牙:“追不追?”
林依依搖頭:“先離開這里?!?
輪椅的鐵索再次升起,將兩人拉回井口。剛出井,遠處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巡夜的衙役。
林紅玉迅速收起繩索,推著輪椅隱入陰影。
夜風拂過,林依依攥緊手中的密信,指節(jié)發(fā)白。
“依依……”林紅玉低喚。
“回府?!绷忠酪篱]了閉眼,聲音冷靜得可怕,“我要見四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