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珞的住處在流花苑旁,當(dāng)她和封禾穿過長長的花徑步入庭院中時,便見到一位身姿頎長的青年正翻看擺放在院中木桌上的,她親手刻成的木雕。
從樹縫中漏出的幾點(diǎn)朦朧陽光,斑駁地落在他的身上,讓那個利劍般的背影多了幾分紅塵溫暖。
“哥哥!”寧珞看到他,忐忑了一上午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青年聽到她的呼喊,輕輕放下了木雕,轉(zhuǎn)過身來。
霎時間,風(fēng)聲輕緩,萬物凝固,唯有青年一雙毫無波瀾的眸子成為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仿佛結(jié)著一層薄冰,黝黑的深邃中所有情緒都被凍結(jié)住,只發(fā)出銳利而冷漠的眸光,令每一個望著他的人心中一顫,繼而不敢再看第二眼。
偏偏他又生著足以令無數(shù)女子傾心的好容貌。這便是真叫人惋惜了。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瞧這生人勿近的氣息,怕是沒有哪個姑娘敢同他親近。
當(dāng)然,除了寧珞。
寧珞見到哥哥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不但不懼,反而氣鼓鼓地瞪他一眼:“哥哥,我說了多少遍了,你要多笑笑!”
寧朔生性孤僻冷漠,在思玄苑多年竟也沒有交好之人,唯有在面對這個小妹時,才會把僅有的一絲溫情都表現(xiàn)出來。
他無奈地點(diǎn)點(diǎn)頭,扯出一個淡淡的笑。
他這一笑又是另一番顏色了,直教人心醉神迷。
寧珞這才滿意地跑到哥哥面前,拉住他的手:“哥哥,你來找我?”
寧朔比寧珞年長了七歲,寧珞此時的個頭才將將過他腰間。
寧朔如往常一般溫柔地?fù)崦陌l(fā)頂,開口時聲音卻微微低沉,像是有些不悅:“聽聞你昨兒跑去徜林了?”
寧珞心里大叫不好,按照她對哥哥的了解,自己怕是又得挨黑臉了。
寧朔看到妹妹那副哭喪著臉的表情便知道此事是真的,臉色不禁又沉了幾分。
寧珞見勢不好,立刻扎到哥哥懷里,一疊聲叫:“哥哥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這次你就原諒我吧我這不是沒事兒嗎而且?guī)煾敢惨呀?jīng)教訓(xùn)過我了我很可憐的……”
封禾在后面看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寧珞這般撒嬌求饒的樣子,不禁噗嗤一笑,然后捂著嘴默默退下了。
就讓他們兄妹獨(dú)處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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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朔一向冷心冷清,但唯獨(dú)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向來無可奈何。
懷里那顆小腦袋還在不停地蹭著,直蹭得他心中柔軟,于是那點(diǎn)兒佯裝的嚴(yán)肅也就煙消云散了。
“罷了,”再開口時,他聲音又恢復(fù)了以往對她的柔和,“這次姑且不追究了,不過絕不能再有下次,不然……?!?/p>
“放心吧!沒有不然?!笨吹礁绺绮簧鷼饬?,她暗暗地舒了口氣,滿口答應(yīng)下來。
寧朔好笑地望著她,伸手在她額間輕輕一彈:“不過我還聽說三尊者把你交給我管教了?”
“……”寧珞登時一噎。
寧朔是大尊者的得意門生,仙術(shù)在整個思玄學(xué)苑的弟子這輩中是絕對的第一,況且一向頑劣的寧珞除了師父也只聽他的話,由他來教寧珞學(xué)仙術(shù),那真是再合適不過。
只不過寧珞卻是不大愿意的。
因?yàn)樗?,哥哥雖然寵她,但認(rèn)真起來時無論她怎么撒嬌都是沒用的,她的學(xué)習(xí)路途看來是注定艱苦了……
寧朔看她一臉不情愿的痛苦樣子,無奈地?fù)u了搖頭:“罷了,讓封禾也一起吧,有他在你也能解解悶,且以后他也要隨時保護(hù)你?!?/p>
寧珞大喜過望,卻也沒忘挑他錯處:“我才不用他保護(hù)我呢!”
寧朔又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但也配合地沒再說什么。
“對了,珞,”寧朔伸手拿起了桌上擺著的木雕,仔細(xì)端詳,“這個,是你雕的?”
寧珞看著哥哥手上的木雕,小眉頭微微皺起:“是,哥哥,這是我夢里出現(xiàn)過的人。”
木雕約莫成人一掌大小,雖然刀功無比笨拙,但也可勉強(qiáng)分辨出是個眉目好看的華服男子。
“夢中?”寧朔看她一眼,表情微微有些不解,“何夢?你且說來聽聽?!?/p>
“嗯,”寧珞答應(yīng)一聲,從哥哥手中拿過木雕,“其實(shí)我也記得不太分明,好像是在一個仙境般的地方,景色很美,到處都是紛飛的花瓣,那花是我不曾見過的,有著像天空一樣,卻還要更好看的顏色。
“那個大哥哥,應(yīng)該和哥哥你差不多的身形——好似更高一些,穿著和那花一樣顏色的衣服,看著我,卻又好像不是在看我,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眼睛都是在笑的。
“我只記得他的眼神,卻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樣,我走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我喊他,他卻仿佛聽不到,只是對著我笑。
“心里好像有個聲音告訴我,他是對我很重要的人,讓我要記住他……于是我醒來之后便雕了這個大哥哥,不過不太像?!?/p>
寧朔也皺起了眉,想來也是不太明白這個夢的含義:“珞,你可有和三尊者提起過?”
寧珞搖搖小腦袋:“我先前計(jì)劃著除鬼,哪敢和師父多說話?!?/p>
“罷。”寧朔看一眼她手中的木雕,準(zhǔn)備離開,“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對,立馬告訴我?!?/p>
“嗯?!?/p>
“還有,明日天亮之前,和封禾一道來研武臺,不許遲到?!睂幩氛f完,不等自家小妹發(fā)出抗議,便身形一轉(zhuǎn)消失在原地。
“哥!”寧珞沒來得及抓住哥哥的衣角,只能眼睜睜看他離開,欲哭無淚到了極點(diǎn)。
封禾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悄悄走了回來:“那個……珞珞,該用午膳了,你昨天答應(yīng)的……”
寧珞看著他一臉期待的表情心里不禁舒坦了幾分,卻依舊裝作不快活道:“不行,阿荷今日心情不好,她不愿出來。”
封禾頓時氣得小臉通紅,一雙澄澈分明的眼睛里滿是憤怒:“明明就是你自己心情不好!丫頭你怎么能這樣!”
“就這樣,怎樣?你再叫我丫頭我就讓阿荷永遠(yuǎn)不理你!”寧珞抱胸轉(zhuǎn)身欲走,袖子卻被拉住。
“珞珞,一周的灑掃!”
封禾咬牙切齒的聲音令她繃不住大笑起來:“兩周!”
“……兩周就兩周!”封禾看著她的笑顏,不禁心中暗惱。
要不是寧荷妹妹只聽她的話,他才不用做出這樣的妥協(xié)呢……
“成交!走吧,咱們?nèi)フ野⒑?。”寧珞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走在前面,封禾照著她后腦虛晃了幾拳過過癮,便也悻悻作罷了。
不過……能和寧荷妹妹吃飯,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