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倏地收緊,在歐陽明日掌心勒出一道紅痕。
他垂眸凝視,忽的輕笑一聲:
歐陽明日由她。
檐角銅鈴隨風(fēng)輕響,驚起幾只晨鳥。
而那道白色身影,早已消失在長街盡頭。
晨露未晞時,金線輪椅已停在觀星閣最高的回廊處。
這個位置恰好能望見弦思踏出朱漆大門的背影——白衣勝雪,腰間懸著的銀鈴隨步伐叮咚作響,像極了昨日雨夜里被她驚散的流螢。
歐陽明日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金絲,冰涼的絲線早已被體溫焐熱。
三寸之下,脈搏正隨著檐角銅鈴的節(jié)奏跳動。
他忽然想起昨夜探脈時,那丫頭睡夢中攥住金絲的憨態(tài)。
高易山爺?
易山捧著藥囊站在三步外,
高易山司馬長風(fēng)醒了,說要見您。
歐陽明日讓他等著。
金絲倏地收回袖中,在腕上繞成三圈枷鎖似的痕,
歐陽明日昨夜那些人...
高易山驗過了,是西域黑蛛紋。
易山壓低聲音,
高易山和城主府去年收的那批賀禮上的印記...
話未說完,輪椅突然轉(zhuǎn)向藥廬方向。
青玉地磚上,金線衣擺拖出一道凌亂痕跡,仿佛被驚飛的鶴掠過水面。
藥廬里蒸騰著苦艾的氣息,司馬長風(fēng)靠在軟枕上,胸前包扎的白布還滲著血。
見歐陽明日進來,他強撐著要起身:
司馬長風(fēng)賽華佗,昨夜...
歐陽明日你該謝的是那個莽撞丫頭。
輪椅停在藥柜陰影處,歐陽明日指尖掠過琉璃瓶,
歐陽明日若非她多管閑事,你撐不到易山趕來。
司馬長風(fēng)一怔,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司馬長風(fēng)那位姑娘...咳咳...她...
歐陽明日走了。
鎏金小秤突然砸在案上,驚得藥童打翻了研缽。
歐陽明日自己都未察覺語氣里的冷意,
歐陽明日一個時辰前。
……
四方城近日風(fēng)聲鶴唳,衙門告示欄上新貼了張懸賞令——
采花大盜,白發(fā)、大小眼,右眉帶疤,懸賞二十兩。
暮春的四方城籠罩在槐花甜膩的香氣里,西市街角的胭脂鋪前,一襲白衣的少女正用黑金玉笛輕挑著貨郎新到的珠釵。
笛尾紅穗掃過鎏金步搖,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萬能人姑娘好眼力,這可是...
貨郎話音未落,少女已經(jīng)拋來塊碎銀,隨手將珠釵插在松散的發(fā)髻上。
她轉(zhuǎn)身時腰間荷包叮咚作響,驚飛了落在糖畫攤頂?shù)穆槿浮?/p>
弦思叼著糖葫蘆,指尖一彈,銅錢穩(wěn)穩(wěn)落入賣糖畫老漢的掌心。
她另一只手把玩著黑金玉笛,笛尾墜著的紅穗隨步伐輕晃,襯得她腕骨愈發(fā)白皙。
弦思這四方城倒是熱鬧。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街邊攤販,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糖人泥塑,但凡瞧上眼的,通通買下。
不一會兒,懷里便抱滿了各色玩意兒,連腰間荷包都癟了下去。
弦思嘖,得先找個地方放東西。
她掂了掂快要滑落的錦盒,轉(zhuǎn)身拐進一家客棧。
巷口陰影處,一雙陰鷙的眼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白發(fā)男子右眉的刀疤在陽光下泛著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