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雪初霽，周生辰站在庭院里，望著檐角滴落的雪水，神色沉靜。

他不能久留。

西州需要他，七十萬大軍需要他，朝廷的眼睛，也時(shí)時(shí)刻刻盯著他。

謝楹披著狐裘走來，手里捏著一卷圖紙，挑眉看他：“怎么，王爺要走了？”

周生辰回眸，目光落在她臉上：“嗯。”

“那就走吧?！彼唤?jīng)心道，“反正你在這兒也礙事?！?/p>

周生辰低笑，伸手替她攏了攏狐裘：“你跟我一起?！?/p>

謝楹抬眸：“憑什么？”

“憑你需要改良西州的弩車?！彼瘟嘶问种械拿苄牛败娭行枰?，特邀謝氏少主協(xié)助軍械改良?！?/p>

謝楹嗤笑：“你倒是會找借口。”

“阿楹，”周生辰垂眸看她，嗓音低沉，“我做許多事都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唯有你是我的私心?！?/p>

謝楹別過臉，耳根微熱：“……愚蠢。”

回應(yīng)她的，是他溫暖的懷抱。

正院，謝凜站在廊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我們謝氏少主可以跟你去西州，可是孩子還小，必須留下?！?/p>

周生辰沉默片刻，點(diǎn)頭：“好?！?/p>

謝楹倒也沒反對。

她不是那種整日圍著孩子轉(zhuǎn)的母親，明面上她是孩子的父親，的確不可能親力親為照料孩子。

“反正云陽比西州安全?！彼龖醒笱蟮?，“讓他們在云陽長大也好?！?/p>

周生辰看著她，忽然低聲道：“你……不會想他們？”

謝楹瞥他一眼：“那我留下？”

“不要，”周生辰幾乎脫口而出，他還是想將她留在身邊，閑暇就可以看到。

別過臉，謝楹不看他，嘴角卻不可抑制微微上揚(yáng)。

三日后，謝家車隊(duì)整裝待發(fā)。

周生辰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眼謝府——兩個(gè)孩子被乳母抱著，在廊下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們。

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別看了，”謝楹策馬到他身側(cè)，似笑非笑，“這般情態(tài)，比我這個(gè)父親更不舍的樣子會引人懷疑的?！?/p>

周生辰望向謝楹勾唇笑了：“走吧?！?/p>

馬蹄踏碎積雪，揚(yáng)起一路飛霜。

謝楹沒有回頭，可握韁繩的手卻微微發(fā)緊。

官道上雪后初晴，周生辰望著前方策馬而行的身影，墨發(fā)高束，衣袂翻飛，明明是一副瀟灑不羈的公子模樣，卻讓他看得心頭滾燙。

他的謝楹——嘴硬心軟，桀驁不馴，卻愿意為他生兒育女的謝楹。

他想起方才她抽回手時(shí)的冷笑——

“別了，你這樣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話說得冷淡，可周生辰卻聽出了其中的擔(dān)憂。

她不信任朝廷。

不信任那些虎視眈眈的權(quán)貴。

甚至，不信任他能護(hù)得住她和孩子。

若是旁人這般質(zhì)疑，他定會不悅，可這話從謝楹口中說出，他卻只覺得心疼。

她本該是云陽謝氏最驕傲的少主，機(jī)關(guān)算盡，運(yùn)籌帷幄，何須顧慮這些？

可因?yàn)樗?，她不得不步步為營，連親生骨肉都不能帶在身邊。

想到這里，周生辰胸口一陣發(fā)緊，既酸澀又甜蜜。

她明明有那么多顧慮，卻還是選擇和他在一起，甚至生下兩個(gè)孩子……

——她一定很愛他。

這個(gè)念頭像一團(tuán)火，燒得他心口發(fā)燙，連指尖都微微戰(zhàn)栗。

他望著謝楹的背影，眸光繾綣，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夠。

他的阿楹啊……

——怎么就這么招人疼？

身后，宏曉譽(yù)輕咳一聲，低聲道：“師父，您的眼神……收一收?！?/p>

周天行默默，假裝沒看見自家?guī)煾改歉比崆樗扑哪印?/p>

謝云和鳳俏對視一眼，默契地放慢馬速，落后幾步。

“師父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鳳俏小聲嘀咕。

謝云嘆氣：“你沒發(fā)現(xiàn)嗎？自從見了謝少主，師父的腦子就沒了?！?/p>

謝楹忽然勒馬回頭，蹙眉道：“你們磨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