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zhuǎn)眼又是兩季寒暑，珍頤匆匆走過落滿樹葉的院子，廊下景色如舊，應(yīng)季的花兒開的那樣好，路過的人卻無心觀賞。

“祖母，喝些燕窩粥吧，今個兒天氣那樣好，外頭的繡球，牡丹菊都盛開了，一簇簇擠擠挨挨在一塊兒，熱熱鬧鬧的，待會兒您用過粥，我陪您出去看看?！闭漕U接過素秋端著的小瓷碗，試了試溫度。

早有丫鬟候著，適時把老太太扶起來，在背后墊上軟綿綿的大靠枕。

老太太勉強(qiáng)用了幾口，微微搖了搖頭示意，珍頤見攏共巴掌大的碗里，如今也不過淺淺下去三分之一，有心勸祖母再多用些，又想著醫(yī)生叮囑說是不可勉強(qiáng)，便將手上的燕窩粥遞給秋月，自己拿了棉帕子，細(xì)細(xì)給老太太擦了擦。

見屋里下人一堆，老太太虛弱的聲音響起，她道：“你… 你們都下去吧。”

待到只剩下韓媽，珍頤二人在，老太太朝韓媽點點頭，韓媽會意，從屋子里搬出來一個檀木箱子。

忍著眼淚把箱子擺到床邊兒的矮桌上，退出房去，將房門掩上，自個兒在門口守著。

這箱子約莫有十來寸長，八九寸寬，約莫也差不多高，里頭放著的東西是有些重量的，韓媽搬起來有些吃力。

珍頤見老太太將人都打發(fā)出去，略微有些不解，只是依戀地將頭貼在老太太身側(cè)，也沒多說什么。

“珍姐兒，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祖母怕是陪不了你一輩子，你的一輩子還長，而今，我是放心不下的，你年歲小，大抵不能理解祖母的話?！崩咸晕㈩D了頓，深深吸了口氣兒，吃力道:“你答應(yīng)我，你要牢牢記住我的話，知道嗎。”

“祖母您別這樣說，我害怕，我要祖母一直陪著我。”見老太太臉色蒼白，說幾句話的就像是耗費(fèi)了極大力氣，珍頤嚇壞了，連忙想出去叫人來。

老太太道:“你要…你要記住我的話，知道了沒有！”

珍頤趕忙點頭，眼淚珠子順著雪白的臉龐往下掉，在深色的錦緞上氤氳出一個個小圓點兒。

“這箱子里，是我給你準(zhǔn)備的嫁妝，待會兒，待會你帶回去，你要好好保管，你…這女人一輩子，錢財才是立身之本，你的壓箱底兒你要好好守住，誰都不能告訴，也別叫旁人知道里頭是什么，伺候你的丫鬟乳母也不例外?！?/p>

見珍頤一邊兒哭一邊兒點頭，老太太心下也是難過的，雖說一輩子經(jīng)歷太多，自詡自己也是看淡生死之人，可事到臨頭了總是不甘心的。

她又道:“往后你是要跟著你的父親母親生活了，你一向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往后也要像以前那樣，知道嗎？”

“祖母您別不要我，珍姐兒只想跟祖母待在一起。”珍頤只覺得害怕極了，生離死別這樣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見，幾年前老太爺去世的時候她還小，心下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只記得那時候大家都在哭，屋里黑瞎瞎的擠滿了人頭，站著的，跪著的，都在哭。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的卻已經(jīng)到頭了?！崩咸珦u搖頭，聲音低不可聞。

事情交代完，便再沒有說話的力氣，只叫韓媽進(jìn)來，安排素秋，相月兩個把東西給送到珍頤房里，叫珍頤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