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青玄與哥哥有六分像,怒則八分,遮去雙眸,幾乎是像了個十成十
哥哥的雙眸狹長,似是一對柳葉刀,而他則像尚青的春杏,不知怎么的,師青玄很喜歡看哥哥輕道一聲"成何體統(tǒng)"后無奈闔上雙眸的樣子
他們血脈相連,容貌相似,每一次相望,都像攬鏡自視,心臟咚咚地跳,牽動著每一根血管,好似數(shù)不清的紅線
像,又不那么像
哥哥說,他討厭蠢人,可他很愛他,師無渡親手養(yǎng)出了師青玄那天真的性子,如同淤泥中一葉扁舟上盛開的鮮花.這一扛,就是七百多年.
在他面前,哥哥從來不是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水橫天",只是一個尋常的兄長,溫潤,卻又強勢,保護他,愛護他,唇角仿佛總擒著一抹淺弧,雙眸中盡是溫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是光風霽月的謙謙公子,是滄海夜空上皎皎明月,他或是孤高自寒,或是強橫桀傲,亦或是心思歹毒,可在弟弟面前,他也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兄長
但,他比別人家的哥哥身份更高貴些,從小到大,都給師青玄提供了炫耀的資本,絕無例外,從幼時學堂中他得意地告訴玩伴,功課第一名的是他哥,修行時宗門大比第一名是他哥,再到天庭中秋宴斗燈時師青玄雀躍大喊的那一句:“那是我哥!”
師無渡神色平靜地搖著扇子,可望向弟弟的目光中,分明有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外人敬畏、恐懼,有人說水橫天是出了名的護短,卻也有人說水師太過強勢,風師被他管著也許不太暢快
很少有人愿意相信,堂堂風水二位神官,竟如平常兄弟一般相處著
“哥哥……啊!”
十歲的師青玄被哥哥抱在懷里,那雙常年握筆的手正在給他壓辮子,很顯然,師無渡手藝十分生疏,一不注意就扯著了頭發(fā),引得弟弟一聲痛呼.
“我的錯”,師無渡咬著一根紅發(fā)繩,含糊不清道
“城東那家的花團酥”
“好”,師無渡一口答應(yīng)下來
師青玄眼珠轉(zhuǎn)了一圈,得寸進尺道:“還要看哥哥穿裙子”
“不行”,師無渡拒絕得斬釘截鐵
“哥……”
“師青玄”
他還是怕哥哥的,委委屈屈地窩著不動了,只是等哥哥出門,師青玄猛地跳起來,一個健步?jīng)_到衣柜前,翻翻找找,拼出了一套月白色的曳地長裙,看著像師無渡會喜歡的風格
師青玄換上長裙,取了哥哥的發(fā)冠,在銅鏡前,努力學著哥哥平時的神情,可無論他將眼睛怎么瞇,都感覺差了些什么,這一幕,被正巧回來的師無渡盡收眼底,哭笑不得,只得道一句:“成何體統(tǒng)”……
那是他們飛升剛滿十年,師無渡遭人算計,身受重傷,閉殿不出,不見水師,底下的人便鬧了起來,師青玄平日素來親和,不拘小節(jié),此時當然鎮(zhèn)不住他們
風水殿中的小神官都聚在一處,有的是別的殿派來的眼線,有的是想早謀出路,異回同聲要見水師,師青玄攔不住,看見他們圍在哥哥殿前,怒極,揚扇風起
這一怒,就有八分像
他們好像剛剛才意識到了,站在他們面前的,也是風水殿主神官之一,上天庭的風師大人
那一天,好像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變
直到幾百年后的今天,失去哥哥的師青玄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了,那是一面鏡子,清澈透亮,里面映出哥哥的身影
如今,鏡子碎了,碎成一地殘片,而他,只有在睡夢中才能見到他朝思暮想的兄長,卻再也成不了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