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照得宮中透亮,靈力溫養(yǎng)的鮮花齊綻,來客絡(luò)繹不絕,偏殿中的禮物堆成了小山。

師無渡手執(zhí)靈毫筆,為弟弟點上額間那一道朱砂印。

師青玄笑得眉眼彎彎,眸中似有星辰閃爍,問:“哥哥,你今年祝我什么？”

他沒問哥哥今年要送他什么,他過了幾百次生辰,能送的都送過了。

“平安,喜樂”,師無渡整了整弟弟的衣襟,說出了每年一致的祝詞。

“不再祝些別的？”,師青玄開玩笑般地問哥哥。

師無渡唇角浮現(xiàn)一抹淺孤,“別的,哥哥都會為你尋來”

他盛滿野心的雙眸流露出幾分溫情,抬手在弟弟頭頂輕輕揉了兩下,看著弟弟雙手扶冠,笑意更盛,他的青玄,只要平安喜樂就夠了,旁的,就全都交給他好了。

今年的生辰禮,是一只小巧玲瓏的青瓷長頸瓶,瓶身玉白,開滿了并蒂蓮,線條剛中帶柔,花葉舒展自得。妙筆丹青,仿若天工。

師青玄不出意外地在瓶底找到了哥哥的金印,抬眼去瞄哥哥的反應(yīng),師無渡神色淡淡,只道:“人都來齊了”

卻躲不過弟弟看見自己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驕傲。

前殿很熱鬧,到處都是說著恭維之話的賓客,有他的狐朋狗友,也有不少瞧著面生的,他們大多端著酒盞,言語熱絡(luò)。

幾杯酒下肚,看著殿中觥籌交錯,光影流轉(zhuǎn),忽然感到幾分疲憊,走出殿,沭浴在銀輝之下,微涼的晚風溫柔地環(huán)繞著他,喚起些許清明。

臘梅樹下,立著一道熟悉的人影。

“明兄？”,師青玄有些驚訝,“今年你竟然在？”

明儀靜靜地看著他。師青玄幾步到了他身旁,伸手拍他肩,“往年我生辰都找不著你人,難得今年來了,莫不是想通了,全為我風姿之折服？”

他笑得張揚。明儀望著他清逸的面容,眸中含著些道不明的情緒。

“怎么不說話？”,師青玄以為他又是因為自己的玩笑話而無語才不說話,又道:“我新釀了幾壇梅花飲”

所用梅花全是之前從明儀靠著的這棵梅樹上薅下來的。

“我還有事,過會就走”

明儀塞給他一個木匣子,語氣比平時柔和了些。

“生辰禮？”,師青玄長眉一挑,“話說,前幾年我窗子下的小木盒是不是也是你放的？”

木盒中,有明是涂著彩繪的烏木面具,有時是木雕的他的小像,或是一些別的手工的別出心裁的小物件兒,每一個的風格都有相似,像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明儀不置可否

師青玄還要再說些什么,就被幾個平日關(guān)系不錯的神官圍住,等應(yīng)付完,他已不見蹤影……

明月高懸,清輝灑入窗,那木盒中,是一束澄紅的鮮花,花瓣重疊,上有齒狀,略似牡丹,又好秋菊

這是一束以靈力溫養(yǎng)的,永不凋謝的花,他將花放進了哥哥送的長頸瓶中

開在案角的鮮花,紋是好看，

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認不出這是一束什么花,師無渡看見自己燒的長頸瓶中盛了一束"無名花"并沒有什么表示,直到聽說那是地師儀送的……

“孔雀草啊……”

偶然間,靈文經(jīng)過窗口瞥見那束開得正盛的橙焰，似若有所思,轉(zhuǎn)頭卻見師青玄那坦蕩神情,終不語.

“靈文？”,師青玄見靈文駐足窗前,問道

“沒什么”,靈文輕輕搖頭,重新邁開腳步,“走吧,上次那份卷宗我已經(jīng)整理出來了”……

那束花在桌角開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噩耗傳來,哥哥給他灌了安神藥便匆匆離去,明儀挖穿仙京地底帶他走,慌忙間,衣角拂過,瓷瓶墜地,同那鮮花一齊,碎成了無數(shù)塊

師青玄聞聲望去,不可置信,卻被明儀拽住

瓷瓶碎,殘花綴……

鏡花水月,鹿夢一場.

兒時的噩夢打碎了安寧,那些年金玉高堂化為泡影,"祂",來尋仇了.

師青玄,失親玄,摯親摯友皆失

又是一年生辰,白雪紛紛,只有他一人,看著舊碗中的熱水,薄煙里,好像又三人……

“青玄,生辰快樂”

淚水模糊了視線,哥哥好像伸出了手,微涼的指尖落在他眼下,撫去珠淚

雙生并蒂，幻影中相擁.

鬼火幽幽,綠影相映,漆黑供臺上四只漆黑壇子,那是他親人的骨灰.

賀玄垂頭站在殿中,那四只壇子中,有三只中盡是塵土,他回來得太晚,她們的尸骨在亂葬岡中已與黃土混為一體.

“我,報仇了”

膝蓋重重磕在石板上,清脆一聲,仿佛百年枷鎖斷裂.他對不起很多人,護不住的爹娘、妹妹、未婚妻,無辜受累的地師明儀,還有錯交真心的,摯友……

錯與對,早就糾閡不清,理不清,剪不斷，留下血肉模糊一片,爛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