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種種仿佛又呈現(xiàn)在眼前,我和孟凡初次相遇,梅花下他負手而立,背影清絕孤毅。
那時銘山副山主拉著我走到他身邊,與他說道:“山主,這孩子是明月,我以為故人送來的,我瞧著仙基不錯,悟性也還可以,便先帶來給您瞧瞧?!?/p>
孟凡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叫明月?”
我?guī)е鴳忠恻c點頭。
后來我成了孟凡的徒弟,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他學仙術舞劍,學各種降妖除魔的法器咒語。對我而言他除了是師父外,也是我的信仰,所以,可以這么說,除了睡覺上茅房外我們幾乎都在一起,所以我會喜歡上他也實屬正常。
得知自己心意當晚,我便想著向孟凡表白。那夜我穿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頭發(fā)梳了好幾遍,甚至還特意摘了朵他最愛的梅花插在頭上。
他瞧著我時只是微微一愣,接著揉了揉我的發(fā)頂:“明月,你長大了。”
我那刻滿心歡喜地拉著他的手,道:“師父,為女悅己者容,我喜歡你?!?/p>
我永遠記得他在聽了我的話后,眼底的溫情瞬間凝固,臉上的笑容也驟然僵硬。
頓了好半晌,他才又抬頭看了看我,原本垂在兩側的手也不知為何捏緊成拳。我永遠都記得他在聽完后眼神的變化,先是詫異,再是冰冷,最后漸漸轉為厭惡。
他甩開我的手,聲色俱厲:“胡鬧!銘山弟子以修仙為己任,豈能有談情說愛之心?今日這話衛(wèi)視就當沒聽到!你去大堂罰跪一晚,休想再想此事!”
我不甘心,就算委屈得滿臉淚水也還是堅持問了句:“師父,你也是喜歡明月的,對不對?不然為何會那么在意我?我生病了日夜陪在我床前,我說想吃野味便帶著我去山上抓……你明明也在意我的,為何咱們不能在一起呢?”
他的拳頭似乎握得更緊了,閉了閉雙眼,隨即睜開,眼底覆滿冰冷:“不,我從未對你有過除師徒外的感情!”
他拒絕得太徹底,致使我得少女心還未發(fā)芽就被扼殺了,許是我的喜歡太膚淺,那夜的大堂罰跪真就斷了我對他的念想,那之后我不再有非分之想,甚至開始故意躲著他,大家都笑傳山主的小尾巴終于被砍掉了。
那段時間日子過得極平靜,要是沒有后開的那場意外,想必我的一生早就匆匆過完了。
應該是我入了銘山的第四年,我與幾位師兄師姐下山收服一只惡鬼,怎料那只惡鬼是個能編故事且還編得像模像樣感天動地的主,于是在我看守他的那晚,聽完他說自己會四處作惡完全是為了想讓心愛之人復活的鬼話后,我一邊哽咽一邊替他解開了困靈咒。
那次的后果是他逃跑時將我打成重傷,又吸走了上百村民的元魂,最后不得已孟凡和眾師叔一起下山,才堪堪將他收服。
而回銘山后孟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我責罰。我被綁在銘山后院的通天樹上,眼睜睜地瞧著孟凡拿著噬魂劍往我身上刺,我痛極了,可還是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
當時我心里就在想,我這些年喜歡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p>
后來不知副山主用什么法子保住了我的小命,可因傷及筋骨,我的手再也提不起仙劍,腳也御不起仙風了。
得知這件事后我很平靜,下床向副山主磕了三個響頭:“副山主,既然我不能再修仙,請您準許我下山吧?!?/p>
我原以為自己與銘山的緣分就到這兒了,可萬萬沒想到,我下山后的第三年,副山主突然找上門。他很激動地握著我的手,希望我能去就孟凡。
“前些日有位散仙遁入鬼門,在人間四處作惡,孟凡親自下山去收服,但奈何法力不濟,被打成重傷。這原本也沒什么,但他當年為救你,將自己的聚命針給了你……現(xiàn)下他沒了聚命針庇佑,又傷得只剩下一口氣,能救他的只有你了?!?/p>
早聽過聚命針是銘山的寶貝,將它植入心臟,便可不傷不死,續(xù)命萬年。銘山一共有兩個,只有歷任山主和副山主才有資格擁有。
聽完副山主的話我才明白,為何自己當年受了那么重的傷還能大難不死,又為何下山的三年里,我的容貌幾近未改。
可我不明白,孟凡為何要這么做?
但當時的情況容不得我多想,我以為副山主是想要那根針,于是想都沒想就叫他拿走。可哪知副山主表情復雜地搖搖頭:“這聚命針一旦有了新的宿主,就對舊宿主沒有任何用處了。現(xiàn)下能救山主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你利用這不死不傷之身,替他收集千只惡靈,然后將惡靈扔進練魂爐里煉化成純元的善魂,利用那善魂,就回山主!”
后來副山主將只剩下一口氣的孟凡放上了冰床,又日日喂他吃仙丹,才堪堪吊住他那口氣。
而在他沉睡的這千年里,我便開了那間黃泉客棧,沒日沒夜地替他收集惡靈。
有時我會想,他當年為何要傷了我后還要救我,但怎么想答案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