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撫過畫上空白的臉,“為什么偏偏是二哥呢?回京這么多天,竟一次也不曾找我?!彼X中閃過李承澤望向范閑執(zhí)著的眼神,“可是姑姑,你不該選二哥,他必輸無疑了。”
李云睿從來服帖整齊的頭發(fā)有些許散亂,她伏在案上,將眼前的東西全部掃翻在地,潮濕通紅的眼睛里帶著沖天的愁怨,“我要他死!”
“不,”李承澤抱著手跨過亂七八糟的地面,與李云睿相對而坐,以一種奇怪的語氣說到,“姑姑,我要他?!?/p>
李云睿驟然安靜下來,“你要他?”
李承澤莞爾一笑,“是。”
而此時(shí)的范閑猶在宮中,皇帝貼著他的面,問他,“你要姓李,還是姓范?”
荒唐怪誕的情緒席卷而來,他轉(zhuǎn)頭避開,“臣過去十八年姓范,往后也只會(huì)姓范?!?/p>
他看不懂皇帝,只覺他是個(gè)瘋子,畢竟哪有當(dāng)?shù)膹?qiáng)迫了自己的私生子,還要將私生子的身份公之于眾的。
皇帝聽了他的回答卻笑了,站直身子,“你好好養(yǎng)病,好些了我?guī)闳€(gè)地方。”
同樣深覺荒誕的是李承儒。
君臣相通已然違背綱常,如今君臣成了父子,更是天理難容。他從不知,自己的父親竟是這樣無恥之人。
宮典被流放定州,他暫領(lǐng)禁軍,便趁機(jī)去了趟廣信宮。
廣信宮中滿是素紗白幔,活似一座靈堂。范閑斜倚在殿中榻上,仿佛坐在棺材里,毫無生氣。
李承儒跨進(jìn)宮殿,腳步聲喚醒了范閑的神志。見是李承儒,他有些驚訝,坐起身問道:“大殿下怎么來了?”
李承儒笑笑,坐到床邊,扶著他躺下,才回道:“如今我暫領(lǐng)禁軍,巡到此處,便想看看你傷勢如何?!?/p>
“已經(jīng)好多了。”范閑笑道,他近來因?yàn)槭軅中g(shù)又清減不少,看著簡直單薄得有些可憐。
“好了就好,”李承儒應(yīng)到,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那個(gè)傳聞……”
范閑搖搖頭,“我不知道。”
李承儒又笑了,“我不是來問你真假,只是想說,傳聞若是真的,那你便是我弟弟了。即便不是真的,我虛長你幾歲,也能算是你兄長?!彼恼Z氣里多了幾分認(rèn)真,“你有任何難處,只管來找我?!?/p>
李承澤果然是歹竹林里的好筍,范閑有些感動(dòng),也真心道:“多謝大殿下?!?/p>
——
練武多年,范閑的身體底子比尋常人好許多,即便開膛破肚,也比一般人好得快些?;实壅f話算話,讓侯公公備了車馬,要帶范閑去他所謂的“一個(gè)地方”。
馬車停在宮道上,范閑坐著輪椅,尚無力氣登車。正待人來抱時(shí),卻見幾人抬了個(gè)轎子大小的木箱過來。箱門打開,里頭竟是個(gè)裝扮與他別無二樣的假人。
他皺皺眉,心中有些怪異。只是考慮到如今身體不好,加之身世暴露,要取他性命的人更多,此時(shí)出行這般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倒也正常,便讓人推著進(jìn)了箱子。
箱子搖搖晃晃地行了一路,中途停了一小會(huì)兒功夫,又走了一陣,才完全停下。卻不知為何無人為他開箱門,只得自己摸黑在箱內(nèi)琢磨,好半天才摸到個(gè)機(jī)關(guān),打開了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