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淅淅瀝瀝,如同千萬根銀針敲打著彩河鎮(zhèn)的每一寸土地。朦朧的水霧將整個小鎮(zhèn)籠罩其中,青石板路上積起淺淺的水洼,倒映出灰蒙蒙的天色,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一片模糊的黯淡。
蘇寞撐著一把油紙傘,緩緩行走在濕滑的青石板路上,腳步略顯沉重,每一步都似乎帶著某種無法言說的重量。雨水順著傘檐滴落,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他并未御劍飛行,也沒有施展瞬移之術(shù),只是靜靜地走著,任由鞋底偶爾濺起微小的水花,與周圍的雨聲融為一體。
一陣涼風拂過,帶來些許寒意,讓他不自覺地裹緊了衣袍。遠處的天域若隱若現(xiàn),被層層雨幕遮掩得幾乎看不清輪廓。蘇寞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那片熟悉的天空,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復雜情緒。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如此平靜地凝視這片天地,心中雖泛起陣陣漣漪,卻終究說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街邊屋檐下,隱約傳來幾聲低語,夾雜在雨聲之中,仿佛也在訴說著一段離別的故事。蘇寞輕輕嘆了口氣,繼續(xù)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一次無聲的告別。他回頭望了一眼,看著自己走過的路,目光中多了一分悵然。
他心中隱隱后悔剛才所說的話,卻又不得不反復思考關(guān)于辰彥的事情——
已經(jīng)兩年了。這兩年來,辰彥的面色不僅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愈發(fā)蒼白憔悴,令人心憂。當他將劍尖指向?qū)Ψ綍r,竟然能清晰地感知到辰彥體內(nèi)的仙術(shù)正在急速衰退,而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這本不該發(fā)生。按照常理,即便修煉再難,仙術(shù)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年內(nèi)毫無緣由地下降至此??墒聦崝[在眼前,蘇寞無法否認。
他的思緒漸漸回到了那場白華山事變。當時,辰彥拔出了從未使用過的命華劍。那把劍噬魂奪魄,不僅會損傷仙脈根源,還會大幅削減壽命。如今看來,這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轉(zhuǎn)悠轉(zhuǎn)悠,轉(zhuǎn)到了兩年前的的仙山橋。
仙山橋跟從前還是一樣美,一樣圍滿了許多人。
可在這人群中,卻依舊留著一片空地。那片空地,是他們當年站過得地方,是他們一起放過燈的地方,是他們許下誓言的地方。
那塊地還是那塊地,可是他們,卻不是他們。
“蘇少俠?”耳邊的風中夾帶了一絲年邁的聲音。
蘇寞回頭一看,那是個穿著余仙府衣服的年邁長老,身后還有一個握著傘的青年。
“閣下是?”他側(cè)臉盯著他,道。
老者笑了笑,伸手準備行李,卻被蘇寞給攔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身,緊緊盯著他,頭上的青筋略微暴起 :“你這是做什么?”
老者再次笑了笑,道:“老夫是余仙府的長老,今日多謝當年蘇少俠保住我余仙府那幾百條人命?!?/p>
蘇寞頓了頓,垂下眼簾。
“客氣?!?/p>
余長老沒有要走的意思,蘇寞不禁擔憂起來。他往老者身后看過去,嘴里喃喃著:“余振寧?”
余振寧點點頭。
“你姐姐呢?她應(yīng)該到了成婚的年齡了吧?”他茫然一問,只是出于擔心。
“阿姐她,的確要成婚了……”他側(cè)臉看著地下,眼里有些黯然。
“唉!曉菲這孩子,這兩年也老是念叨著?!庇嚅L老低聲開口,“白華山事變后,她總是念叨念叨,說當初給你起的字,起錯了?!?/p>
“何錯?”
“阿姐說,子淵子淵,無盡深淵……”
蘇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早都知道,從余曉菲起完名字的那一刻,他都想到了,只是一直埋葬在心里。
剛才那句‘何錯’只是來確認一下,他想到的是否與余曉菲一致。
“我知道,已經(jīng)隨便了……”
老者無奈的搖搖頭,望了望仙山橋,喃喃:“又是雨天?!?/p>
蘇寞不知道他在指代什么,問道:“何意?”
“蘇少俠有所不知,少祖這兩年來一直對外說自己閉關(guān),可是每一個月的這個時候,他都會來這里?!庇嗾駥幗忉?。
“兩年,二十四個月,他都在這里等你,甚至是下雨,也會撐傘等你?!?/p>
“從未中斷?!?/p>
蘇寞冷冰冰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絲溫和。
真的……是這樣嗎?
他心里的難受更加深了,有點恨自己對辰彥說的話,明明辰彥那么相信他,還一直等他。
等了這么久,等來的就是一頓罵。
而且還忍氣吞聲,沒有任何反駁。
他輕輕嘆息一聲,望著天空,手里的傘滑落在地,雨點輕輕打在臉上,發(fā)出聲響,那一刻,他的臉就好像不是他的臉。
“原來如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