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剛才聽到的“空間扭曲”,笙歌馬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她往后退了幾步四下環(huán)顧,縱然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猛然看見四周的人影依舊令她心中一跳。
空間的扭曲變形大多是視覺錯覺,不會干擾到他們真實的地理位置。
所以,她看見的人影事實上依舊與她相隔甚遠,但不妙的是,無論扭曲的原理是什么,當你能看見別人的時候,別人同樣可以看見你。
顯而易見在發(fā)生了變故之后游玩的人大多離去,哪怕她不以鮫人的樣貌出現(xiàn),此刻潛在海中也依舊足夠惹眼。
想通了這些,笙歌立刻重新摸索前路。如果視覺具備欺騙性,她就屏蔽掉它,憑感知找到方向。
作為一只海底生存的鮫人,她對海下結構就像對自己家一樣熟悉,遑論是她自己從海底游到這里的,再游回去本不應該多困難。
可是,心中卻止不住的恐慌。
為了看清海上那一波人,她已經(jīng)無知無覺的偏離了自己原本的路線,方才下潛時更是慌不擇路,她甚至沒注意到從那一刻、哪個地點開始空間發(fā)生了扭曲。簡言之,她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
蒙上眼的人依舊可以從家門口走回自己的臥室,但如果,連出發(fā)點都無法確定呢?
深呼吸了一口氣,笙歌竭力平復心緒。她仔細打量起四周,發(fā)現(xiàn)在大量空間錯亂到完全分不清路徑的地方之外,有些地方還能隱約看出原本的線路。
她可以回去,只是要多費一番功夫。
手試探著觸碰著面前的壁壘,笙歌仔細感受著它的形狀、它的靜與動,以期獲得些位置信息。
就在摸索之際,她忽然被眼前一個人影奪去了注意力。就像是投影儀一樣,一名穿著橘紅色長裙的少女連同她所處的環(huán)境背景清晰地投映在笙歌的眼前。
吸引笙歌的不是四周已見怪不怪的人影,而是女生所處的位置。其余人都身處海面之上,落到這里的形象是很虛化的,可這名少女無論從背景還是影子的逼真程度來看都赤裸裸地昭示著——她在海里的事實。
似飛鳥入海,若鮫人離水,這名少女的處境顯然算不上好,可除去迫切和恐慌之色,面上卻不見多少掙扎。
唐笙歌幾乎一秒就確定,她可以自如呼吸。若非與自己一般是用了“障眼法”的鮫人,就是環(huán)境里氧氣充足。
同類很容易辨認出同類,這個女生的氣質并不給她熟悉的感覺,笙歌更偏向于她是人類。
看著人類少女焦灼的神色,笙歌意識到她需要一些幫助。只有她一人身處海里,不難猜測她要找到辦法浮上水面,與其他人匯合?;蛟S…海上的那些人,是因她而來?他們不是研究者,是救援隊?
如果真是這樣,那倒是好事,至少那些人不是沖著她們來的。
遲疑了片刻,笙歌卻不打算第一時間施以援手。扭曲的空間之下要帶著人類少女找到清晰的路徑浮到海面并不容易,更大的可能是她撐不到水面就會因缺氧溺水而死。
更好的辦法始終是等待救援,既然疑似救援隊的人已經(jīng)來了,找到她只是時間問題。
只是,這進度似乎并不順利。
“是在這里嗎?這邊有人嗎?”
——“好像不是,沒聽到有人的呼救啊。”
眼看著救援隊似乎要放棄這片地帶,轉去其他地方查探。再看看人類少女拼命叫喊卻依舊只能傳出微弱呼救聲的境遇,“絕望”一詞此刻似乎在她身上具象化了。
笙歌終于還是沒有忍住。
“不——有人!只是她的呼救聲你那邊聽不見!”她出聲大喊道。
之后的事一發(fā)不可收拾,她沒有想到那女孩竟然敢向著她沖出來,一時間呆愣愣地停在原地,連逃跑都忘記了。
明明是那么模糊難辨的路徑,她怎么可能真的抓住了她?她們分明是全無交集的陌生人,她怎么會把她視作命運隱藏的生路?
更匪夷所思的是,看著她孤注一擲地游過來、尖厲的叫喊仿佛生命退場前最后的絕唱,凄厲卻炙熱。那是對生的熱切渴盼,是靈魂在呼救。
心中震動的同時,笙歌突然覺得傳個話也未嘗不可。
障眼法的功效還沒過,告訴外面的人這里有人,甚至告訴他們女孩的大概位置,只要自己腦袋轉的夠快,對關鍵問題信口胡謅就不會暴露她的身份,想要脫身也不難。
人在情急之下會忽視掉很多細節(jié),就算那些人事后察覺到反常,她也早就逃之夭夭了,無可對證。
思緒轉了一瞬,她鬼使神差地就應下了這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