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聲停了。

史策洗完澡出來，發(fā)梢滴水?？蛷d只留一盞落地燈，光線像被稀釋的威士忌。王皓坐在沙發(fā)里，背對著她，指間那支煙依舊沒點燃——他怕煙味嗆進程煦的夢里。

她走過去，把浴巾在頸后打了個結，聲音輕得像怕驚動塵埃：“王皓，我得上報?！?/p>

王皓沒回頭，只把煙折成兩段，扔進空易拉罐：“報什么？”

“毒蛇幫大小姐在我家?！彼嘈?，“警署會把我當共犯?！?/p>

他終于轉身，眼底有紅絲，卻平靜得可怕：“那就報。我替你扛?！?/p>

史策喉頭一緊，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知道?！彼?，指腹抹去她鎖骨上未干的水珠，“可我也知道你今晚錄下的東西，一旦遞上去，青龍幫會死，毒蛇幫會亂，程煦更活不了?！?/p>

“所以？”

“所以天亮前，你得做一個選擇?！?/p>

次臥，程煦在昏睡中發(fā)出低低的嗚咽，像被夢魘咬住。王皓推門進去，單膝跪在床邊，撥開她額前濕發(fā)。

“哥……”她迷迷糊糊又叫了一聲，眼角滲出淚。

王皓沒應答，只把她的掌心攤開——那里還攥著那枚被銼掉“L”的素圈戒指。他輕輕掰開她手指，把戒指放進自己口袋。

他聲音像鈍刀割棉，“這一次，別再騙自己。”

史策把錄音筆攥在掌心，指節(jié)發(fā)白。她看著王皓把一件干凈衛(wèi)衣蓋在程煦身上，動作輕得像怕驚碎她。

“我選第三條路?！彼蝗婚_口。

王皓抬眼。

史策把錄音筆放在茶幾上，指尖一用力——

“咔噠”一聲，金屬外殼被掰斷，芯片折成兩截。

“今晚沒有碼頭，沒有出貨，也沒有毒蛇幫大小姐?！彼蛔忠痪洌爸挥心?，我，和一個需要退燒的醉鬼。”

王皓的肩線終于松了半寸。他伸手，把她攬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謝謝?！?/p>

史策閉上眼，聲音悶在他胸口：“別謝我。程煦傷好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把程煦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她抬頭，眼里有決絕也有哀求，“我們結婚?！?/p>

王皓一震，指腹擦過她眼下青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知道?！彼Γ瑓s比哭還難看，“我當夠了臥底，也當夠了偷偷愛你的小偷。程煦的事，是我第一次違背職責，也是最后一次?！?/p>

程煦在王皓家修養(yǎng)了一個禮拜，最后一天天光微亮，程煦醒來時，床頭只剩一張便簽和一部舊手機。

便簽上是王皓的字跡——

「東郊廢棄教堂，第三排椅子下，有新身份和機票。

別再回頭。

也別再恨自己。

——哥」

她握著手機，淚砸在便簽上，暈開一片墨跡。

薄霧把鐵銹色的尖頂裹得只剩輪廓。

程煦赤著腳，踩在碎玻璃與枯葉混合的走道上，血痕一路蜿蜒。

第三排椅子下，一個黑色帆布包靜靜躺著——

里面是一張嶄新的護照（姓名：程澄），明天飛往札幌的單程機票，以及一部老式諾基亞。

手機電量 100%，通訊錄只有一個號碼：0714。

她按下撥號鍵，卻只聽見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p>

——王皓把最后一條退路，做成了單向的告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