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守府出來，一路疾馳回了尼山書院，等馬文才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又到了后山別院。

　　如今守在公主殿下身邊的玄字輩女衛(wèi)也只剩下了出現(xiàn)最少的玄云，見他來了見怪不怪，只頷首請人進去，“主子在涼亭與謝先生說話，請馬公子直接過去便是。”

　　馬文才微怔，“她知道我要來？”

　　玄云沒答，只將人請過去。

　　沒聽見答復(fù)也無妨，心情好上許多，馬文才亦自發(fā)停在了涼亭不遠不近的位置，極有分寸。

　　而涼亭處，其實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

　　陳郡謝氏，終究是最先服了軟。

　　謝道韞也已看見了馬文才，嘆了口氣道：“陳郡謝氏已安排好了，公主只管差人前去便是，今夜我便不打擾了。”

　　時至今日，謝道韞仍是心緒有些難平。

　　她出身世家，自幼被精心教導(dǎo)，思想自然是免不了受影響的。公主殿下的意思，她看得明白。

　　于公，于萬民，這當然是件好事。

　　于私，于世家，這自然是再壞不過的結(jié)果了。

　　可他們沒得選。

　　千百年來，世人本就遵循著弱肉強食的道理，只是從前，強的是世家，弱的是萬民，如今有比世家更強的人出現(xiàn)罷了。

　　圣賢書寫得好，“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p>

　　可惜啊，真正的達者，又怎會愿意讓更多的人達起來跟他搶東西呢？

　　所以，世家大族壟斷了學(xué)說，更不斷修改著學(xué)說，好使其更好的服務(wù)于自家的利益，亦更好的訓(xùn)化萬民。

　　所以，長久以來，百姓讀不起書，也識不起字，還要聽著上面的人不斷訓(xùn)化，只能成為那些人口中的“愚民”。

　　可即便是愚民，秦時也有陳勝吳廣，更遑論如今，長公主在替這些千萬愚民討伐世家。

　　世家，這一次是真的輸了。

　　謝道韞仍記得叔父與瑯琊王氏，譙郡桓氏?，潁川庾氏?的三位族長同在那日，公主殿下依舊是輕飄飄巧笑嫣然模樣，出口的話卻是那樣的叫人心驚膽顫。

　　“……四位想不通也無妨，總歸幾家的族譜都已在本宮手上，你們說，我要是照著這上面的名字一個一個的殺過去，最后心痛的人是誰呢？”

　　是誰呢？自然是他們而非她。

　　還有會稽孔氏，他們究竟是何時入的長公主麾下，竟也無人察覺……

　　謝道韞想，公主殿下特地來尼山書院大張旗鼓的入學(xué)，又那張閑情逸致地跟她周旋了那么久，讓她擔了那么個“老師”的名頭，還得多虧了她身上那個“詠絮之才”的名聲。

　　公主要的，是以她“詠絮之才”的名頭，再加之“帝師”的光環(huán)，然后讓天下人看看未來女子當如何。

　　選尼山，是因為山長此人管理之下的尼山書院方能擔得起這個貴女入學(xué)的環(huán)境。

　　至于現(xiàn)在，讓各大世家老老實實交出各家藏書以供殿下派去的人謄抄，約莫也是為了之后的新式書院做準備吧……

　　思緒翻涌卻又雜亂無章，謝道韞忍不住又是一嘆。

　　她已經(jīng)發(fā)覺了自己的問題。

　　看來，她該少見叔父幾面了。

　　連聽了兩聲嘆息，司馬寰卻仍舊在笑：“老師何必急著離開，本宮還有話沒說完呢?！?/p>

　　謝道韞微詫，“殿下還有何事？”

　　“本宮有意請老師一同前往魯?shù)兀罅粼隰數(shù)氐娜f民書院擔任院長一職，不知道老師，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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