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dá)京都的前夜,殊辭拿了酒,坐在客棧的屋頂上,等某人自己找上來。
月明風(fēng)清,四野寂寂,唯有蛙聲蟲鳴入耳。
今夜無法入夢的,恐怕不止她一人吧?
京都之中,這寂靜的月色下,那些希望和不希望范閑回京的,還有他們這一行,今夜都是被夢境拋棄的人,圍繞眼前的,是霧靄茫茫的未來。
誰也不知道,范閑入京,會給他們帶來什么影響。
又或許,有人是知道的,可是誰又知道,在幕后撥弄這一切的那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范閑“夜深露重,怎么不拿件披風(fēng)上來。”
范閑從屋里望出來,就瞧見她坐在對面的屋頂上,對月獨(dú)酌,神色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便取了自己的披風(fēng),尋了出來。
殊辭看了一眼來到她身邊,為她披上披風(fēng)的人,神色溫柔,沒了之前的紈绔和漫不經(jīng)心。
殊辭“范閑,你相信我嗎?”
范閑“你是指什么?”
他的眉尾微微一挑,以他的經(jīng)驗(yàn),當(dāng)一個(gè)人問出這句話的時(shí)候,往往沒什么好事發(fā)生。
殊辭“入京之后,便不再出手殺你?!?/p>
殊辭仰頭,飲下一口酒,月色下,有幾滴漏網(wǎng)之魚,沿著她精致的下巴,落入了頸間,消失在某人的視線中。
范閑“自然,若你真的想出手的話,一路上多的是機(jī)會,可見你并不是真心想要?dú)⑽摇!?/p>
殊辭“或許,我只是在等你放松警惕呢?”
她看著范閑微微一笑,隨后轉(zhuǎn)過頭又繼續(xù)望著夜空的月色。
范閑與她并排坐下,從她手中拿過酒壺,仰頭便隔空往自己嘴里倒。
月華如練,空氣中似有流光浮動,殊辭看著他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么,但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沒有將其說出口。
范閑“那你也別忘了,蘇合香的毒,我還沒給你解呢,若你不想解了,現(xiàn)在也可以殺了我,只是往后每毒發(fā)一次,便要想起我一次,如此一來,我也算是你想忘也忘不掉的人了吧?”
范閑說著,直接躺在了屋面上,舉著手,透過指縫望著天上那輪明月。
出發(fā)的時(shí)候,還是上弦月,眼下卻已然快到月圓的時(shí)候了......而他們,也到了分別的時(shí)候。
范閑“到了京都,我要如何尋你?去有悔書肆,還是羅剎閣?可我聽說江湖中無人知曉羅剎閣的位置?!?/p>
他偏過頭,望著身旁一襲白衣清冷矜貴的人,她飄然若謫凡的仙人,仿佛下一刻便能逐月而去。
她一點(diǎn)也不像是個(gè)殺手!范閑心中再次發(fā)出這般喟嘆。
殊辭“你不必特意尋我,該見面的時(shí)候,我們自然會再見的?!?/p>
殊辭從他手中拿過酒壺,最后喝了一口,隨后遞到他手邊:
殊辭“祝你和婉兒白頭偕老,兒孫......”
范閑“即便是皇帝賜婚,也不代表我一定會娶林婉兒,你這句祝詞還是留待日后,親口與我說吧!”
他真的被這姑娘氣笑了,語氣中帶著些怒氣,這一路,他不知聽了多少人和他提起這門婚事。
三番兩次在他面前提起林婉兒,與他說林婉兒的好,覺得他們會是佳偶,可這些事情,都不是他自己選擇的,他憑什么要接受?
殊辭抿著唇,靜靜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眸色漆黑,胸中怒氣橫生。
她九尾狐一族乃是瑞獸,居于昆侖仙山,無數(shù)人心向往之,能得她們賜福,是多少凡人求而不得的事情,這人不知珍惜便罷了,居然還朝她發(fā)火。
范閑吼完殊辭,也自覺自己有些過分了,怎么就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可他偏偏聽不得她說這樣的話。
這樣想著,他直起身坐了起來,又灌了自己一口悶酒,賭氣偏過頭不去看她。
清泠的晚風(fēng)吹拂在臉上,他微瞇了一下眼睛,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好好與她告別的,卻沒想到只一句話,便弄成了這樣。
范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朝你發(fā)火的,我只是......”
說起這話的時(shí)候,他似乎都能想象到自己成親的時(shí)候,她站在自己面前,笑著祝福他的場景。
若真的有那一日的話,他都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表情和態(tài)度面對她。
沒有聽見身后的人回應(yīng),他皺了一下眉,回頭想要確認(rèn)她是否還在,卻沒想到回頭的瞬間,一道銀光掃過他的眼眸,朝著他的胸口刺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只聽見利刃刺破肌膚發(fā)出的聲響,他抬面容驚愕地看著殊辭。
范閑“為什么......為什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