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策指尖捏著一卷天書,泛黃的紙頁邊角微微卷起,透著歲月的陳舊。上面的墨字在流轉(zhuǎn)的天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像淬了冰的刀鋒,映出紙頁上暗紋般的軌跡,那是天地間無...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張玄策指尖捏著一卷天書,泛黃的紙頁邊角微微卷起,透著歲月的陳舊。上面的墨字在流轉(zhuǎn)的天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像淬了冰的刀鋒,映出紙頁上暗紋般的軌跡,那是天地間無形的脈絡(luò)。
他立于世界之外的混沌處,周遭是無憑無依的虛茫,既無上下,也無古今,唯有他一身素衣靜立,眸光卻如兩道無形利劍,輕易穿透那層隔絕內(nèi)外的界限,將蟲谷地宮里最后一抹搖曳的火光盡收眼底——
太歲肉在熾烈的火焰中蜷成焦黑的團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最終簌簌化作飛灰,被地宮深處涌來的陰風(fēng)吹得四散,連一絲痕跡都未留下;那維系著整個蟲谷格局的水龍暈,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寸寸碎裂,原本縈繞其間的水汽驟然蒸騰,化作漫天白霧,將崩塌的痕跡盡數(shù)掩埋,只余下一片朦朧。
時間長河生成的天書上,代表胡八一、王凱旋、楊雪莉的三顆金色星子在白頁上盤旋片刻,終于與代表張家的張起靈的一只墨色小麒麟虛影緩緩靠近,最終在紙面中央交匯,漾開一圈淡淡的金光。
遙遙混沌之外,另幾顆紅色的星子悄無聲息的飄落,落于天書之上……
與此同時,蟲谷深處,張起靈他們的身影終于顯現(xiàn)在白瘴內(nèi)。胡八一三人臉上帶著疲憊與興奮,穩(wěn)穩(wěn)地踏過了谷口那道刻滿符文的界碑。界碑上的紋路被血與塵土覆蓋,卻仍有微光在縫隙中隱隱透出,將他們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長很長,終于徹底脫離了那片詭譎兇險之地。
世界意志化成的天書在他掌心輕輕顫動,似是感應(yīng)到了這既陌生又早已塵埃落定的結(jié)局。天道已死,祂明明是時間空間世界的見證者,此刻卻只能無助接受——只因命脈早已被旁人攥在手中,連掙扎都徒勞。
張玄策眼簾微垂,指尖微動,紙頁便自行翻卷,最后歸于平靜,墨字在天光下漸漸隱去了冷意,篆刻上金色的字后隱入,恢復(fù)了最初的模樣。
他無聲頷首,天書在掌心化作點點淡金流光,簌簌消散在混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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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如一片羽毛,悠悠落回古樓,檐角的銅鈴只輕輕顫了顫,連風(fēng)都未驚動,仿佛從未有人歸來。
內(nèi)室的紗帳垂得密不透風(fēng),將外界的一切隔絕在外。唯有月光從窗欞的縫隙擠進(jìn)來,在帳面上織出細(xì)碎的銀網(wǎng),隨著月移緩緩流動。濃郁如滴露的靈氣包裹著紗帳流入海棠腹中。
她還陷在濃睡里,眼睫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偶爾極輕地顫一下,呼吸勻凈得如同山澗里漫過青石的溪流,帶著草木的清甜。
張玄策在梨花椅上坐下,紫檀案幾上的琉璃沙漏正靜靜淌著,細(xì)沙從上端流向下端,發(fā)出細(xì)微的簌簌聲。
他修長的指尖懸在沙斗上方,未及觸碰,那原本細(xì)如發(fā)絲、緩似抽絲的流沙忽然翻涌起來,簌簌聲陡然變得急促,像是有人將整個星河都倒進(jìn)了這方寸之間,金色的沙流在琉璃盞中奔騰不息。
細(xì)沙撞在玻璃壁上的輕響里,帳中的海棠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仿佛在夢里被什么驚擾。
張玄策收回手,沙漏里的金色洪流漸漸緩了下來,只余下比先前快了數(shù)倍的流速,在案幾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如同窗外流轉(zhuǎn)的星辰。
緩步走到床榻邊,床沿被月光鍍上一層薄銀。他側(cè)身坐下時,錦被只極輕地陷了一角,生怕驚擾了帳內(nèi)的人。
海棠仍沉在酣睡里,唇瓣抿成淡淡的粉,呼吸拂過鼻尖,帶著清晨朝露般的清甜。張玄策望著她眼下那抹淺淺的青影,指尖先在半空懸了懸,才敢輕輕落下,順著她鬢角的發(fā)絲滑到臉頰——肌膚溫軟得像剛剝殼的荔枝,他的指腹帶著微涼的氣,觸得她睫毛顫了顫,卻沒醒。
他的手緩緩下移,最終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錦緞下的肌膚溫?zé)幔糁”∫粚右铝?,能感受到那微弱卻鮮活的脈動,像春土里剛拱破殼的嫩芽,帶著生生不息的力道。就在他掌心貼住的剎那,腹中那粒小小的胚胎忽然輕輕動了一下,像條剛破卵的小魚,用極輕的力道撞了撞他的掌心,那觸感細(xì)微得幾乎要忽略,卻精準(zhǔn)地叩在他的心尖上。
張玄策的指尖驀地一頓,眸色里的清冷瞬間化開,漫出些微不可察的柔意,像冬雪初融時滲入土壤的第一縷暖意。
“海棠,你可知曉,”他的聲音壓得極輕,像落雪拂過梅枝,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喟嘆。目光落在她恬靜的睡顏上,睫毛如蝶翼輕顫,又似透過她望向更深遠(yuǎn)處的光陰洪流,“方才觀那世界投影,我才徹底厘清——起靈那孩子,原是你腹中這株小苗最根本的魂體。是那縷歷經(jīng)萬劫、連世界重啟都未曾消散的本源,他未來隨我們走入洪荒后的本體,在此世投下的影子,不過是鏡花水月般的映射罷了。”
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小腹,忽然感受到一陣極輕的胎動,像春芽頂破凍土。他頓了頓,眼底漾起細(xì)碎的笑意:“待這孩子降生,慢慢長成麒麟,記起自己的經(jīng)歷……會是什么表情?”
“若起靈有難,它們的能量干擾到小麒麟,以他的性子必會降下真身回護一二……覺察到起靈的存在后也不知未來這孩子會是什么表情……不過……”
帳外沙漏簌簌,漏下的仿佛不是沙粒,是流淌的時光。腹內(nèi)的小生命似在回應(yīng),又輕輕動了兩下,輕得像蝴蝶振翅,卻清晰地傳進(jìn)他心里,帶著血脈相連的溫?zé)岷魬?yīng)。
海棠被這動靜擾得哼唧一聲,往他懷里蹭了蹭,頭順勢枕上他的臂彎,發(fā)絲掃過他的手腕。張玄策低頭看著她,另一只手輕輕將滑落的被角掖好,帳頂垂下的流蘇掃過肩頭,帶著帳內(nèi)熏香的暖意,混著她發(fā)間的清芬,纏成一團溫柔的霧。
他順勢躺下,將她整個人攏進(jìn)懷中,胸膛貼著她的后背,輕聲呢喃:“屆時等他大了,我們再慢慢問他吧……”
“是聚合還是分散,這孩子必定會給我們一個答案?!彼p笑一聲,指尖點了點她的小腹,“不過……既然起靈的魂識在那,想來小麒麟,必是不介意的?!?/p>
話音剛落,腹內(nèi)那小生命似是聽懂了,又輕輕動了一下。這次的力道稍顯分明,像顆飽滿的種子在土里頂了頂殼,帶著股生機勃勃的執(zhí)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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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已泛出魚肚白,晨光穿過古樓雕花窗欞,在帳上投下淡淡的金影,如撒了一把碎星。海棠剛動了動,就察覺自己被圈在一個溫?zé)岬膽驯Ю铮羌饪M繞著熟悉的冷香,像雪后松林的清冽,混著草木初萌的溫潤。
“醒了?”張玄策的聲音帶著初醒的微啞,像被晨露浸過的玉石,指尖在她后背輕輕摩挲,“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海棠搖搖頭,往他懷里再窩了窩,鼻尖蹭過他的喉結(jié),咕噥道:“做了個很長的夢,好奇怪……阿策,我有多久沒做夢了?今天這個,偏偏記得好清?!?/p>
張玄策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眼底盛著晨露般的溫柔,等她把散落的夢境撿起來。
“夢見好多星星落在天書上,字都被映得發(fā)亮?!彼局蓟貞洠斑€有火,燒得好旺,好像在燒什么東西……”
張玄策指尖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峰上。晨光透過帳紗的縫隙,在她臉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那些關(guān)于蟲谷的火光與星子的碎片,竟借著腹中小生命的牽連,悄然淌進(jìn)了她的夢河。
“夢到的星星,是金色的么?”他聲音放得更柔,指腹順著她脊椎的弧度輕輕滑下。
海棠眨了眨眼,眸中還蒙著初醒的水汽,像含著兩汪清泉:“有金色的,像熔了的陽光;還有墨色的,像浸了夜的玉?!彼鋈活D住,語氣添了幾分驚奇,“還有只麒麟小獸,蜷在星星旁邊,毛乎乎的,像團小火球。”
手猛地按住小腹,那里又傳來一陣輕動,像是在急切地應(yīng)和?!斑€有火,燒得好旺,把一塊肉乎乎的東西燒成了灰……后來水又變成了霧,白茫茫的……”她抬頭望他,眼神里帶著恍然,“這是起靈正在經(jīng)歷的歷練,對不對?”
零碎的話語像散落的珍珠,竟被冥冥中的線串起,精準(zhǔn)地拼出了蟲谷地宮里的景象。
張玄策望著她逐漸清明的眼,輕輕“嗯”了一聲,尾音帶著笑意:“是起靈正在走的路正在歷的劫?!?/p>
海棠驚訝地?fù)嶂共?,心中豁然開朗——那孩子不僅是起靈(麒麟)本源魂體的映射,更像座無形的橋,將跨越時空的碎片,順著血脈的溪流,悄悄淌進(jìn)了她的夢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