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的晨林浸潤在濕漉漉的露水里,腐葉層層疊疊的幽暗處,暗紅如血的血竭草正貪婪地吮吸著潮氣,巖壁縫隙間垂掛的續(xù)斷泛著冷冽的銀光,葉片上的露珠順著紋路滾落,砸...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秦嶺的晨林浸潤在濕漉漉的露水里,腐葉層層疊疊的幽暗處,暗紅如血的血竭草正貪婪地吮吸著潮氣,巖壁縫隙間垂掛的續(xù)斷泛著冷冽的銀光,葉片上的露珠順著紋路滾落,砸在石上濺起細(xì)碎的水花。
海棠眼尖如鷹,不過片刻便采齊了活血散瘀的幾味主藥,指尖還沾著草葉的青汁。她尋到一處背風(fēng)的石凹,石面被歲月磨得光滑,用隨身攜帶的火折子湊近枯枝,火星“噼啪”竄起,很快舔舐著干燥的木柴燃起橙紅的火苗。她將藥草一一捋順,小心放進粗陶小罐,又解下腰間水囊,清水“嘩嘩”注入,在罐底漾起漣漪,隨后便蹲在火邊,支著下巴靜靜等候藥汁翻滾。
藥香很快在林間彌漫開來,帶著草木特有的清苦,混著潮濕的泥土氣息,竟生出幾分奇異的安寧。張玄策靠坐在石壁上,閉目調(diào)息,過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在藥香與暖意的包裹下稍稍緩和。海棠守在火邊,不時撿起小石子撥弄火堆,看火星騰空又落下,罐里的藥汁漸漸咕嘟冒泡,顏色也從淺褐變得濃稠如蜜。
“差不多了。”她扯過一旁干凈的布巾裹住滾燙的罐身,將琥珀色的藥汁倒進空瓷碗,又等了片刻,直到碗壁不再燙手,才遞到張玄策面前,聲音輕柔:“溫了,快喝吧。”
張玄策接過青瓷碗,仰頭便將琥珀色的藥汁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瞬間在舌尖炸開,帶著草木根莖的凜冽,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里,激得他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海棠早已從懷中摸出一小塊麥芽糖,油紙包著的糖塊還帶著她體溫的暖意。她纖長的手指捏著糖塊遞到他嘴邊,眉眼彎成了月牙,眼底盛著晨露般的光:“含著這個,就不苦了。”
他望著她笑意妍妍的臉,鼻尖縈繞著她發(fā)間淡淡的草木香,又看向她細(xì)白手指間那塊晶瑩的糖。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她鬢角,絨毛都染上了金邊。
他張嘴含住糖塊,清甜瞬間驅(qū)散了藥苦,喉間卻莫名發(fā)緊,攢了許久的話終于要沖破喉嚨——他微微傾身,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海棠,我心……”
“心”字剛出口,一陣濕冷的風(fēng)突然從峽谷深處卷來,帶著砭骨的寒意,像無數(shù)細(xì)針刮過皮膚。地上的枯葉被卷得打著旋兒飛,火星被風(fēng)撲得簌簌發(fā)抖,險些熄滅。
海棠下意識抬頭,眉峰猛地蹙起——剛才還只是縈繞在樹梢、薄如輕紗的霧氣,不知何時竟變得濃如牛乳,在林間瘋狂彌漫。不過片刻功夫,幾步外的樹干已暈染成模糊的影子,周遭的一切都被白霧吞噬,伸手不見五指。
“這霧……”她伸手撥開眼前的白汽,指尖觸及之處一片冰涼,像是摸到了化不開的寒冰,連指尖都凍得發(fā)麻,“怎么來得這么快?”
張玄策也瞬間斂了神色,他摸出懷中的羅盤,黃銅外殼在霧里泛著溫潤的光,可里面的指針卻像瘋了一般劇烈打轉(zhuǎn),“咯咯”地撞著外殼,發(fā)出細(xì)碎又急促的聲響,完全失了準(zhǔn)頭。
“不對勁,這不是自然霧氣?!彼谅暤溃念^一沉,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不再猶豫,一把拉住海棠的手腕就要起身——原路退回,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可他手剛收緊,一股無形的巨力突然從濃霧深處涌來,像一只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兩人的腰,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天旋地轉(zhuǎn)間,兩人下意識地伸手抓住身邊的包裹,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fēng)聲,尖銳得像鬼哭,腳下的土地仿佛瞬間塌陷,失去了所有支撐。他們身不由己地被濃霧裹挾著,像兩片落葉般朝著未知的深處墜去。
張玄策反應(yīng)極快,長臂一伸便將海棠緊緊護進懷中,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背,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她下意識地攥緊他的衣袖,指尖慌亂中觸到他肩頭未愈的傷口,布料下的肌膚滾燙得驚人,像是有團火在燒。他卻反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指節(jié)都因用力而泛白。
“別怕,我在。”他低頭在她耳邊說道,聲音在狂風(fēng)中有些發(fā)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像磐石般可靠。
他頓了頓,借著墜落的間隙凝神感知,沉聲道:“閉氣凝神,守住心神。這應(yīng)該是空間裂隙,不會有事的?!?/p>
不知被拖拽了多久,腳下忽然踩到實土,堅硬得硌人。
濃霧散去的瞬間,兩人同時愣住——眼前不是秦嶺的峽谷,而是一片焦黑的荒原,寸草不生,遠(yuǎn)處矗立著無數(shù)根銹蝕的金屬柱,柱身爬滿暗紅色的銹跡,像凝固的血,柱頂纏繞著暗紫色的雷電,在灰紫色的天幕下噼啪作響,照得四周一片詭異的亮??諝庵袕浡F銹與血腥混合的怪味,嗆得人喉嚨發(fā)緊,腳下的土地硬得像鐵,踩上去能聽到細(xì)碎的碎裂聲,仿佛隨時會裂開。
“這是……哪里?”海棠低頭,看見自己的鞋邊沾著些黑色粉末,捻起一看,指尖傳來細(xì)微的灼痛感,竟像是燒熔的金屬。
張玄策正打量著那些金屬柱,忽然瞳孔一縮。柱身上刻著的不是符文,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方塊字,筆畫凌厲如刀,組合在一起卻透著莫名的威嚴(yán)。更詭異的是,那些字竟在他眼里慢慢變得熟悉,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
“龍國……北緯37度……禁地編號09……”他喃喃念出幾個字,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金芒,刺得人睜不開眼,落在兩人面前化作半透明的光幕。光幕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流動的文字,快得讓人眼花繚亂,最終定格成一行厚重的大字:【麒麟至,求鎮(zhèn)禁地,續(xù)我國運】。
“麒麟……我懂,禁地?國運?還有這個光幕?”海棠驚疑不定,伸手想去觸碰,指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這是什么術(shù)法?竟如此奇特?”
張玄策卻盯著光幕里不斷閃過的畫面——穿著奇裝異服的人舉著發(fā)光的器械沖進黑霧,那器械發(fā)出刺眼的光,卻被里面伸出的巨爪輕易撕碎,鮮血染紅了黑霧;高聳入云的鋼鐵建筑在血色霧氣里搖搖欲墜,最終轟然崩塌,揚起漫天煙塵;無數(shù)人影跪在廢墟上,對著天空叩拜,嘴里嘶啞地喊著“龍國”二字,絕望又虔誠。
畫面最后,是一片寫滿“失敗”的記錄,旁邊標(biāo)注著“資源損耗73%”“探索隊全滅”的字樣,觸目驚心。
“這是另一個世界?!?/p>
張玄策指尖劃過光幕,能感覺到一股磅礴的氣運之力,溫暖而沉重,像無數(shù)人的祈愿凝聚而成,壓得人胸口發(fā)悶,“他們稱這里為龍國,這些金屬柱是……禁地的邊界。他們派了很多人來,都死了?!?/p>
光幕突然震動起來,文字重組,化作更清晰的請求:【禁地09“銹蝕回廊”即將復(fù)蘇,其內(nèi)邪祟可蝕國運,龍國已無再戰(zhàn)之力。感二位身負(fù)麒麟氣運,代行護道者,麒麟祥瑞,求破此禁地,換我生民一線生機】。
海棠看向遠(yuǎn)處那片翻滾的黑霧,霧氣濃得像墨,邊緣處不時有扭曲的影子閃過,霧氣里隱約傳來金屬摩擦的尖嘯,刺耳得讓人頭皮發(fā)麻,竟讓她想起青銅樹下的邪祟,卻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他們說的禁地邪祟,和青銅樹底鎮(zhèn)壓的是一類東西?”
“更兇?!睆埿呶兆『蟊惩蝗怀霈F(xiàn)的黑金長劍,劍柄上的紋路在天光下泛著微光,劍身在空氣中輕輕嗡鳴,“你看那黑霧邊緣的土地,寸草不生,連石頭都在風(fēng)化——這東西在啃食這片天地的根基?!?/p>
他抬頭望向光幕,眼神凝重,“而且,它說我們身負(fù)華夏氣運……這里的人,或許和我們來自同一片根脈?!?/p>
話音剛落,黑霧突然加速蔓延,像一張貪婪的巨嘴,瞬間吞噬了一根金屬柱,柱頂?shù)睦纂姟白獭钡匾宦曄?,銹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整根柱子,隨后“哐當(dāng)”一聲碎裂在地,化作一堆廢鐵。
光幕劇烈閃爍,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隨時會熄滅,上面浮現(xiàn)出最后一行字:【三日內(nèi),禁地核心將破封,龍國……?!?。
這時一道流光落入他們的身體里,張玄策和海棠閉目感知著這股信息流,也終于明白了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
在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法則能比“國運禁地”更根深蒂固。從上古的迷霧中走來,每兩百年一次的輪回如同天地呼吸,從不曾停歇。所有國家都被這雙無形的手牽引,各自對應(yīng)著一個專屬的禁地副本——那是決定命運的試煉場,通關(guān)者能沐浴無盡資源,讓國家在廢墟上重生;失敗者則會連同土地與子民一起,徹底從世界上抹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龍國的命運,總在這兩百年的刻度上劇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