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海棠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它完成使命了?！睆埿呶站o她的手，將她放下，“我們得快點找到被他們?nèi)∽叩逆?zhèn)物，不然整個秦嶺的地脈都會亂套?！?/p>

“嗯?！?/p>

穿過石室盡頭的暗門，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道往下的石階，階壁上刻著“陰河禁地”四個古字。水聲在這里變得清晰無比，還帶著股淡淡的腥氣。

張玄策從腰間抽出火折子照了照石階，忽然停住腳，指著階面上的水漬：“有人剛走沒多久?！?/p>

水漬里混著點黑色的粉末，海棠捻起一點聞了聞，臉色驟變：“是尸粉。他們把鎮(zhèn)物和尸傀綁在一起了。”

石階下傳來沉悶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穿著厚重的鎧甲在行走。張玄策將火折子往前遞了遞，火光中，隱約能看到個高大的身影正從陰河岸邊走來——那身影渾身裹著黑色的尸布，手里捧著個發(fā)光的玉盒，正是青銅樹鎮(zhèn)著的靈脈核心。

“終于找到你了?！睆埿叩穆曇衾淞讼聛?，他握緊身后的弓，弓弦在黑暗中輕輕撥動，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顫音。

那身影聞聲抬頭，尸布下露出半張腐爛的臉，眼窩深陷處沒有瞳孔，只有兩團跳動的幽綠鬼火。它懷里的玉盒光芒忽明忽暗，盒身刻著的八卦符文正在逐漸褪色——顯然是鎮(zhèn)物的靈氣快要被尸傀的濁氣吞噬了。

“吼——”尸傀猛地頓住腳步，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五指如鉤抓向玉盒，像是要把里面的東西捏碎。張玄策箭矢已發(fā)，鐵簇帶著破空聲釘在尸傀肩頭，卻只聽“當(dāng)”的一聲脆響，箭頭竟被尸布下的硬物彈飛。

“是鐵甲尸！”海棠低呼，摸出懷里巴掌大的青銅鈴鐺，“這些人還真是瘋了？用活人煉尸傀鎮(zhèn)靈脈核心！得需要多少人？”

她指尖蘸了點隨身攜帶的朱砂，在鈴鐺上飛快畫了道符，搖響時發(fā)出的清越聲線里，竟裹著細碎的金光。

尸傀被鈴聲刺得渾身一顫，鬼火般的眼瞳劇烈晃動。

張玄策趁機欺身而上，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纏著紅線的短刀，刀光劈向尸傀手腕時，紅線突然繃直，在它手臂上勒出一圈焦黑的印記。

他眼神一凝，大喊: “關(guān)節(jié)是弱點！”說著側(cè)身避開尸傀揮來的拳頭，那拳頭砸在石階上，竟硬生生崩裂了石階。

海棠踩著石階邊緣躍起，鈴鐺脫手飛出，正正卡在尸傀脖頸處。朱砂符遇尸氣瞬間燃起，火焰順著尸布蔓延，逼得尸傀連連后退，懷里的玉盒也跟著傾斜，露出里面半枚晶瑩剔透的玉石——正是青銅樹鎮(zhèn)著的地脈核心“定川玉”。

“小心！”張玄策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往后帶，方才她站著的地方已被尸傀一腳踩碎，碎石滾下石階，墜入下方奔騰的陰河，激起渾濁的水花。而那尸傀竟像是不知疼痛，硬生生扯斷脖頸上的鈴鐺，腐爛的手指摳進玉盒縫隙，竟要將定川玉直接摳出來。

“不能讓它碰到玉！”海棠急得額頭冒汗，忽然瞥見石階旁的石壁上嵌著塊松動的青銅片，正是從青銅樹上震落的枝椏碎片。她反手將碎片抄在手里，借著張玄策吸引尸傀注意力的空檔，猛地?fù)湎蚴阎械挠窈小讣鈩傆|到冰涼的盒面，就被尸傀另一只手狠狠攥住。

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海棠只覺手臂瞬間麻木，低頭卻見尸傀的指甲正往她皮肉里鉆，黑色的尸毒已在手腕上暈開一道紫痕，她體內(nèi)的麒麟血應(yīng)激運轉(zhuǎn)，逼退從手腕上滲入的尸毒。

千鈞一發(fā)之際，張玄策的短刀精準(zhǔn)地刺入尸傀肘關(guān)節(jié)，紅線纏上刀身猛地一絞，只聽“咔嚓”一聲，尸傀的整條手臂竟被生生卸了下來。

玉盒“哐當(dāng)”落地，定川玉從盒中滾出，落在潮濕的石階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那玉周身忽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將陰河的腥氣驅(qū)散不少，連石壁上的“陰河禁地”四字都仿佛被喚醒，透出淡淡的金光。

尸傀失去手臂卻愈發(fā)狂暴，僅剩的獨臂橫掃過來，張玄策將海棠往旁邊一推，自己卻被掃中肩頭，悶哼一聲撞在石壁上。他剛要起身，卻見尸傀竟彎腰去撿定川玉，忙從懷里摸出最后一張黃符，咬破指尖將血點在符心：“敕！”

黃符化作一道火光射向尸傀后背，這次竟直接穿透了尸布，在它背上燒出個拳頭大的窟窿。尸傀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開始快速腐爛，黑水流淌處，石階都被蝕出一個個小坑。它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定川玉，終究是無力地栽倒，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水。

海棠捂著發(fā)麻的手腕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定川玉捧起。玉入手溫潤，上面刻著的山川紋路正在緩慢流轉(zhuǎn)，像是有整條秦嶺的脈絡(luò)都藏在里面。

“靈脈還能救回來嗎？”她抬頭看向張玄策，他正捂著肩頭站起，臉色有些蒼白。

張玄策接過定川玉看了看，輕輕點頭：“青銅樹雖斷，但核心還在。只要將它放回青銅樹的斷口處，借助陰河的水脈，三五年內(nèi)靈脈地氣自會慢慢修復(fù)?！彼鋈豢聪蚴A上方，那里的轟鳴聲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之前的人……”

“多半是被塌下來的碎石埋了?！焙Ｌ牡皖^看著定川玉，冷笑:“也算罪有應(yīng)得?！?/p>

兩人順著石階往回走，經(jīng)過石室時，坍塌的碎石已將入口堵了大半，只有幾縷陽光從石縫里透進來，照在那株依舊看不到頂端的青銅樹上。

張玄策將定川玉嵌入樹身的裂口處，玉瞬間與青銅融為一體，斷口處竟開始緩慢地生出新的銅銹，像是在自我修復(fù)。

“走吧?！睆埿呃死Ｌ牡氖?，“這里的事該了結(jié)了?！?/p>

兩人尋了條被守樹靈藤蔓掩蓋的側(cè)洞往外走，洞外已是次日清晨，秦嶺的霧氣正慢慢散去。

海棠望著遠處那不起眼的洞口，晨露沾濕了她的鬢角，她忽然輕笑一聲，眼角眉梢?guī)е鴰追纸俸笥嗌尼屓唬骸澳阏f，幾百年后，會不會還有人循著傳說來尋這青銅樹？”

張玄策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晨光正順著山脊流淌，將層林染成金綠交錯的色塊，他輕聲道：“或許吧。青銅樹底鎮(zhèn)壓的邪祟，沒個幾百年消磨不盡，靈脈地脈的封印也需時時維系，這樹啊，注定要永遠守在這里?！?/p>

話音剛落，他肩頭的傷處忽然一陣抽痛，忍不住低咳一聲。海棠忙湊近，借著晨光看見他嘴角殘留的淡紅血痕，又瞥見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心一下子揪緊了。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搭在脈搏上——脈象虛浮紊亂，顯然內(nèi)傷不輕。“走吧！前面林子里定有能入藥的草木，你的傷耽誤不得?！?/p>

張玄策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昨日被尸傀掃中時留下的紅痕還未消退，他不由蹙眉：“你方才被尸傀的氣勁抓到，當(dāng)真沒沾染上尸毒？”

海棠笑著將手腕舉到他眼前，肌膚依舊白皙如玉，連半點青紫都無：“放心，那點尸氣近不了身。倒是你，內(nèi)力耗盡又受了震蕩，再逞強可要出事了?！?/p>

兩人相互攙扶著往峽谷深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