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簡身為七星樓的暗首,掌管天下暗殺暗部,前世不知何故被人挑斷全身筋脈扔進獸窟,若不是當時江顏為了躲避江瀾無意闖入,順手救了他一命,恐怕那里早成他的埋骨之地了!
后來宗簡念及恩情在危難之際護她多年!這一世江顏不要他的報答,就只要他做她的影子。
也不打算提前去尋他,像宗簡這般一身傲骨,野性難馴的人,總要讓他吃些苦頭磨磨性子才好馴服。
隨著江顏的身體越來越好,江瀾身上的冷氣消散了不少,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會第一時間讓人送到江顏面前。
深秋的風冷得有些刺骨,江顏一身黑衣立于窗前,院中的海棠樹下落了一層枯黃葉子,她瞇起眼眸看了一眼黑沉的天空,內(nèi)心深處的黑暗如同千絲萬縷的棉線將心臟緊緊束縛住,延伸出無盡的空虛。
突然,一個突兀的身影闖入她的視線,少年一身青衣,身上滲出絲絲寒氣,面若冰雕,靜靜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那雙靜默的眼睛卻異常溫柔的注視著她。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江顏的心間升起,這樣的江瀾讓她心疼,她抬手按住心口,抿著唇喘了口氣。
等她再望向他時,人已消失在廊下。
江瀾有好些日子沒來看她了,就算來了也從不靠近她,江顏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問身邊伺候的人,這些人都是江瀾的人,嘴巴閉得極嚴,一個詞也不敢向她透露。
晚上終于讓江顏逮著了機會,將給她送東西的云宴攔下,云宴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瞄了一眼赤著足站在地上攔著他的江顏,咽了咽口水,他從沒想過姑娘比他家公子還難纏。
江顏要見江瀾,找不到人,她只能找他身邊伺候的云宴。
“姑娘,您先把鞋穿上可好?天涼,要是您感染了風寒,公子還不得活埋了我!”江顏也不為難他,輕聲道,“我只要見他?!?/p>
云宴心一急,脫口而出道,“公子受了傷,怕血氣沖撞了姑娘,所以才…!”
說完他猛然看向面色有些白的人,心道,“完了,公子千叮鈴萬囑咐不許將他受傷之事和姑娘透露半個字,這下死定了?!?/p>
江顏可不管他想什么,一把拉起他的袖子就往外跑,“走,帶我去見他?!?/p>
屋內(nèi)
醇厚的冷香也遮不住空氣中刺鼻的藥味,其中還夾雜著極為淡的血氣。
江瀾面無表情的褪下身上的衣物,白色的褻衣早已被紅色染紅,待衣物全褪去,鞭痕如蜘蛛網(wǎng)般交織在光滑的后背上。
重淵都有些敬佩他的毅力,正要給他上藥,門被推開,還以為是云宴回來了,他開口打趣道,“你家公子送去的那些東西可有博美人一笑?”
沒想到他口中的美人緩緩從屏風后走出來,嚇得他差點將手中的藥掉在地上。
塌上的江瀾快速起身,扯過一旁的衣衫快速穿上,在看到她光裸被凍的通紅的腳,滿腔的怒意,“云宴。”
江顏再也顧不得其它,猛然撲進他懷中,“堂兄?!?/p>
江瀾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懵在原地,他知道江顏怕他,所以他從未在她面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懷中柔軟的身體讓他全身僵硬,嗓子干啞,“江顏?可是有事?”
江瀾的面容在微弱的燭光下看不清,過了半響,他才抬起手輕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脊。
一旁的重淵捏著手中的藥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隨后將藥放在一旁的案桌上,識趣的退了出去。
門外的云宴白著一張小臉,見重淵出來,他忙跑上前去忐忑不安道,“先生,公子他…?”
重淵勾起唇,抬手敲了敲他的額頭,“無事,且放寬心,你只需要在外面守著,莫讓人驚擾到屋內(nèi)的人即可,你家公子他不會罰你的?!?/p>
“真的?”云宴一臉希翼的看著他,重淵鄭重其事的點頭保證,才讓云宴送了一口氣。
江顏跪坐在他身后,看著江瀾身上每一條鞭痕猶如一條條毒蛇,狠狠的咬嚙著他的每一寸皮膚。
江顏心中疼的發(fā)酸,指尖顫抖,眼中蓄滿霧水,哽咽道,“因我而傷,是嗎?”
江瀾搖頭,“不是?!?/p>
是與不是,江顏心中明白,一滴淚落下,“江瀾,日后可不能再做傻事了!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能?!?/p>
江瀾那張涼薄冷艷的臉瞬間一軟,眉宇間的冰雪霎時消融,放在膝上的手指一動,冷硬的輕輕嗯了一聲。
在江顏的照看下,江瀾身上的傷好的很快,江顏算了算時間,她也是時候該出府一趟了。
她沒打算瞞著江瀾,但也沒打算光明正大的從江家正門出去,她想翻墻,無奈的看了一眼高聳的院墻,算了!
環(huán)顧四周,一個窄小的狗洞映入眼簾,她緩步走過去,用腳踢了踢,嗤笑道,“還挺結(jié)實!”
“什么人?”府中護院的聲音傳來,江顏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鉆進洞中,突然頭皮一緊,長發(fā)被洞外的樹枝勾住。
四肢被困于洞中,讓她進退兩難,憋屈的感覺讓她煩躁,想離開,耐于頭發(fā)被緊緊的纏在樹枝上,一動就扯得她頭皮發(fā)麻,大腦跟著嗡嗡作響。
突然一只溫熱的手扶住她亂動的下顎,“別動,你掙不開的?!?/p>
江顏抬起眼皮,只見一個身姿挺拔帶著金色面具的男子蹲在她面前,邊說邊輕柔的幫她將頭發(fā)解開。
一股熱浪猛然撲上江顏的臉,尷尬得讓她差點將身子縮了回去,就著男人的力道起身,顧不得身上的泥土,連忙道謝,“謝、謝謝?!?/p>
男子嗓音有些沙啞,“舉手之勞。”
江顏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身上的泥轉(zhuǎn)身就走,走了好幾步停下腳步回頭,剛好撞上一雙深幽眼眸,瞬間兩人四目相對,讓江顏心尖一顫,全身僵硬怔在原地。
她有些狼狽的收回視線,一溜煙兒跑進了黑夜中。
“少主,還跟嗎?”時攏一身夜行衣,看了一眼人消失的方向問,男子修長的手摘下面上的面具,面具下的少年容顏如畫,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晶瑩剔透,閃爍著智慧與自信的光芒。
江瀾眉梢一動,點頭,時攏躬身,隨即江瀾的身姿靈活如豹,頓時消失在黑夜中。
時攏嘴角一抽,認命般藏匿氣息跟了上去。
獸窟是一個地下斗獸場,正當江顏想去找誰摸一塊腰牌時,剛剛讓她尷尬萬分的人又再一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
男子一身墨黑色的錦衣,江顏想這人的身份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吧,單單就他臉上的那張面具,就值不少錢,江顏抿唇垂眉,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想進去?”突然,一股冷香在她鼻端蔓延開來,這樣的味道,她好像在哪兒聞到過,抬頭,男人高大的身軀擋在她面前,此刻兩人離得極進,近到能清晰的聞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對于他的親近,江顏莫名的不反感,到底是陌生外男,她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大方承認,“想!”
面具下的面容揚起一抹笑意,一把勾住她的腰縱身一躍,飛過圍欄進入門內(nèi),守門人剛要拉動暗鈴,一塊金色的暗令落在他手中。
當他看清上面的圖騰,心中一驚,萬分慶幸自己手腳慢了那么一點。
里面魚龍混雜,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刺鼻的味道夾雜著刺耳的叫喊聲,讓江顏有些暈眩惡心,
她看了一眼接近白熱化的場內(nèi),興致淡然,在前世她也只是無意闖入,對這個地方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熟。
但那有什么關系,她抬手,一塊印有暗紋的赤金腰牌赫然出現(xiàn)在手中,上面刻有獸窟特有的圖騰,這是剛剛從那人身上順來的。
“你對她倒是大度!”一個渾身邪肆的青年站在角落里,抱著手對好友道。
江瀾清冷的目光此刻正肆無忌憚的盯著混跡在人群中的人道,“給她方便?!?/p>
司南挑了挑眉,對角落里的人道,“聽到了嗎?”
……
江顏想,進獸窟的人要么是尋人,要么是賭徒,而宗簡的命太過值錢,沒人會蠢到將人放在惹眼的地方,那么只有一種可能,這獸窟還有暗牢。
“阿顏,東南方向?!毖频穆曇繇懫?。
江顏小心避開守衛(wèi),穿過長長的房廊,見到的是一堆亂石,四處都是枯枝落葉,不遠處還有一口廢棄的枯井。
江顏眼皮微垂,懷疑道,“你莫不是在誆我吧?”
一股藍光幻化成一道人影,指著一旁的井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p>
江顏看了一眼下面,里面黑黢黢的,寒冷的風不斷從里面灌出來,讓她打了一個冷顫。
“不…。”突然后領一緊,江顏被她一把拎起后領跳下去,呼呼的冷風不斷的灌進口中,等腳著地時,四肢僵的有些不協(xié)調(diào)。
“你…!”隨后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妖芷輕柔的拍了拍她的背,“慌什么?有我在,還會摔著你?江顏氣極。
兩人越走越深,昏暗的通道中,一股窒息感撲面而來,前世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的恐懼瞬間涌上心頭,讓她全身汗毛倒豎,一陣惡心襲來,扶著一旁潮濕的墻吐得昏天地暗。
“怎么了?”妖芷幫她拍了拍背問,江顏無力擺手,“沒、沒事,走吧,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妖芷無奈,只能扶起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往洞穴深處走去。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一束光從窄小的洞口中照射進來!江顏白著臉快步走了出去,妖芷熟練的幻化成一縷藍光回到江顏的身體。
這獸窟還真是別有洞天??!洞壁上雕刻著各種神怪鬼魅,個個都瞋目呲牙,顯得有些駭人。
江顏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四面都是鐘乳石,水滴順著鐘乳石滴下。
哐啷一聲,嚇得江顏一跳,她警惕的看了一眼聲音發(fā)出的方向,小心的隱身暗處。
一個紅紗覆面的紅色的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嫵媚的眼眸看向不遠處的寒池,嘴角含笑,只見她紅色的指尖輕輕扣動一旁的燈臺,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沒過多時,水流朝兩邊分開,四周擋板落下,從里面露出一個巨大寒池
里面關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四肢被鐵鏈鎖住,生了銹的彎鉤穿透兩肩,那雙冷厲陰鷙的眼睛死死的看著對面的女人。
女子皺眉不滿道,“宗簡,你就不能好好的看我一眼嗎?永遠都是這般高傲自負,現(xiàn)在淪為我的階下囚,你依然看不起我?!?/p>
宗簡面色蒼白,啟唇道,“你最好祈禱我死了!”言外之意顧卿姿明白,一想到宗簡的手段,她打了一個冷顫。
她的眼睛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隨后竟然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我心悅你多年,怎么會希望你死呢?只是你對我的威懾著實大了些!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讓你死。”
紅色的繡鞋踩在木板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顧卿姿走到他面前坐下,白皙的指尖鉗住了男人的下顎,一粒褐色的藥丸被她強勢的塞入他口中,“宗簡,你別怪我,我只是太愛你了!”說完嫣紅的唇緩緩的覆上男人蒼白冰冷的唇。
藏在暗處的江顏怎么也沒想到,宗簡竟然是栽在他親手救回來的女人身上,難怪前世閉口不談此事。
果然,人還是得為自己勇敢一次,顧卿姿身為青樓女子,在宗簡這種天之驕子面前不僅不自卑,還敢為了滿足心中欲念算計他,將他囚禁于此,難怪前世宗簡在她的幫助下脫困,第一時間便是趕回七星樓斬殺了數(shù)百人,連新上任的樓主顧卿姿也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江顏勾唇,“果然,都是睚眥必報的瘋子。”
江顏就這樣靜靜的聽著不遠處的動靜,既不阻止也不打擾,重活一世她明白了一個道理,絕處一定不會逢生,前世的她是,宗簡亦然是,絕處只會加速死亡。
看顧卿姿對宗簡癡迷的態(tài)度,她絕不會就這么輕易的廢了宗簡,前世一定還發(fā)生了什么,才會讓她大動肝火,挑斷他的全身筋脈,讓他徹底淪為廢人。
宗簡瞇起眼眸,明明泡在冰冷的水中,一股熱氣卻席卷全身,他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強壓下心中不斷涌上來的惡心感。
啟唇道,“臟!”頓時身上的人動作一頓,尖聲道,“你說什么?”鋒利的指甲劃破他的臉頰,血珠滴進水中,發(fā)出嘀嗒一聲。
宗簡一臉嫌惡,“我說,你很臟!”
顧卿姿發(fā)出凄厲的叫聲,“住口,你給我住口?!卑l(fā)了瘋的人壓根就沒注意到出現(xiàn)在她身后的江顏,趁她不備一棒將她敲暈。
看向水中有些狼狽的人言簡意賅道,“喂,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繼續(xù)留在這兒做你的壓寨夫郎???”
宗簡眉毛擰成一個疙瘩,他從來沒想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竟會砸到他頭上。
江顏坐在水邊,用鞋底輕輕蹭了蹭池子里的水,水波泛起陣陣漣漪?!澳慵炔辉敢饨o她做夫郎,不如跟我走吧!我雖不是什么好人,但絕不會像她這般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如何?”
宗簡目光陰沉,“你想讓我給你做下人?”
江顏不喜歡強迫別人,哪怕這人是宗簡也一樣,“我不缺下人,若你不愿,便算了。”
說完起身,看了一眼一旁的顧卿姿,眼里盡是戲謔,“希望顧大美女醒來,要懂得憐香惜玉、疼寵夫郎才好!”
宗簡體內(nèi)的藥效一股腦的涌了上來,額角青筋暴起,又聽到她的一番話不經(jīng)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眼前之人是唯一一個能救他的人,他出聲叫住了她,“等等!”
江顏停下腳步,故作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我答應你?!苯佇χ笸肆藥撞剑瑢χ锹淅锏娜说?,“替他解開,帶回去?!?/p>
角落里一身黑衣的時攏有些驚詫她的警覺,走出來躬身行禮,“屬下見過姑娘。”
江顏點頭,她出來的時間也夠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