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甘棠是一顆內(nèi)向的、容易害羞的小梨樹。當我回頭看向她時,她的身旁只有匆匆而過的路人。
李甘棠常常沉默著,她和校園里探出墻外的樹枝站在一起,樹枝垂首,綠葉在半空飄飄浮浮,她也垂首,鮮少再靈動的雙眼盯著土地,沒有一片樹葉會搶走她的目光。
那時的她孑然一身,陽光偶爾會透過葉間縫隙落下,除卻周圍的熱鬧,她是那么的安靜,安靜得讓人容易忽略和忘記。
她的目光逐漸離不開腳下的土地,口中的沉默在無聲顯示她的孤獨。她嘴角下拉,里面帶著她融不入熱鬧的揪心與尷尬,但人們的目光和她頭頂?shù)年柟庖粯樱瑫枭⒌穆湎?,會隨著樹葉的搖晃而抖動、移開。
土地是寬容的,但對所有人都寬容。李甘棠總會抬頭,結(jié)束對土地的凝視,然后在土地上漫游,找到自己目光該去的方向。
……
人們時常愿意在心血來潮時做些曾經(jīng)意想不到的事。
我躲在雜物房里,拿上收藏許久的剪刀,我搓起前額的劉海,猶豫良久,在放上一首歌助興后便開始細細地修剪。
我的心里總有一股預感,這讓我有些憋悶。
我時常抬頭看向窗外——那里可能會突然出現(xiàn)外人來干擾,但我還是壓下不安,沒有選擇去關(guān)窗,因為日常里外面并不會有任何人經(jīng)過。
我開始小心地哼唱,隨著音樂的重復,我的聲音也越發(fā)大膽,越過了音樂的聲量搶據(jù)了主位。
尷尬喜歡和萬物隨機來一場莫名其妙的邂逅。
我的朋友劉姳,帶著和我相同的心血來潮,在即將到達學校時選擇來尋找我的家。
她極少來過我家,但是她幸運的找到了。
那間雜物房的窗前是一片田地,上面的作物早已成熟,已被主人家收割了去。
劉姳似乎要比我堅定許多——她沒有選擇從水泥路上走來,而是直接穿過田地來到我的窗前。
看到她夸張的笑臉時,我覺得我的臉大概是紅黑參半的,我有些羞恥,有些意外,也有些懊惱——或許我早該把那扇窗戶關(guān)上的。
她知道我在做些什么,一切都很明顯,但她需要為我們找些話題,讓她帶來的尷尬能被送走,所以她會佯裝好奇地發(fā)問:“你是在剪頭發(fā)嗎?”“這首歌你也喜歡?。?,它最近確實挺火的”……
我最終沒有處理完我的劉海。
我和劉姳一起回校了。我很好奇她突然到訪的緣由,她只笑笑,說:“忽然想到你家在附近,就想來看看你在不在?!?/p>
莫名其妙的理由,但我不想深究——也許確實是她突發(fā)奇想便就此尋來了,也或許是她想找個人聊天了。
劉姳依然在嘗試說些什么,回校的路上我們一兩句一兩句地搭起話,不怎么連續(xù)或火熱地聊著,路上的氣氛和諧而不尷尬。
……
夜晚的魔物們不再行動,它們被時間禁錮在原地,像曾經(jīng)被它們困住的我。
斷尾回來了,它為我?guī)Я艘环荻Y物,它在嘗試討好我——它并不想放棄跟隨我。
那條斷尾依然選擇待在最開始的角落里,它再次失去了生命力,只有其上的暗紅色液體在反復的流入、流出。
那份禮物很奇特,它倒在床前,是一只斷手,一只來自失敗的木偶玩具上的手——那上面精美的圖案顯示著它來自那場宴會,來自那只被嘲笑的失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