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
范閑心中慌亂,但也做好了被打罵一頓后再也不許來見他的準備。連該說什么都想清楚了。
李承澤緩緩睜開眼,張了張嘴,范閑把他扶起來,心虛看著他,“承…”話未說出口,身上的白衣被血染紅一片,血順著衣角往地上落。
一瞬間,范閑大腦一片空白。
李承澤吐了他一身的血…
再看李承澤,已經(jīng)昏死過去。摸上額頭,滾燙。明明已經(jīng)夠小心了,果然還是發(fā)燒了。
范閑伸手去摸脈搏,可自己的手抖的不成樣子,根本什么都摸不出。急的甩手,卻不慎將花瓶砸到地上。門外的謝必安和王啟年聞聲而至。
屋里血腥味不算重,王啟年還是忍不住揮了揮手,謝必安聞習慣了,沒說什么。再看范閑身上大片血跡。
“大人!”王啟年撲過去,“你怎么了啊大人!”而范閑仍未緩過神。
謝必安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李承澤,而李承澤躺在床上,面無血色。謝必安狠狠皺了眉,“殿下!”兩步上前抱起李承澤就要走。
“不是我的血…是承澤…”范閑緩過神來,起身向謝必安走過去,謝必安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怎么了!”
“我不清楚,”范閑有些呆滯的看著他懷里的李承澤,“讓我…”
“不必?!敝x必安打斷他,“我?guī)У钕禄厝??!?/p>
“太醫(yī)院不行…”范閑拒絕,說著準備上前抱回李承澤,劍出鞘的聲音不算小,謝必安的劍指著范閑,“不、必。我會帶殿下回去。”
范閑還想說什么,卻聽謝必安又開口,“你最好能解釋清楚那信,不然,我一定殺了你?!?/p>
范閑愣了好一會,才問,“帶殿下來的那個人,在哪?”
對啊,那個人好像除了引殿下進屋就沒再出現(xiàn)過,但現(xiàn)在謝必安管不了那么多。
“不知道。”
“王啟年,”范閑冷靜下來,“去請老師,去二皇子那?!?/p>
“是。”王啟年下意識應道。
“帶他回去吧。”范閑對謝必安說,抓起搭在一旁椅子上的外衣,不顧他的劍,走過去,蓋在李承澤身上,“別用藥,等老師來。他在發(fā)熱,照顧好他?!?/p>
“你要干什么?”謝必安搞不懂他。
“找人,”范閑回他,“我會,殺了他?!?/p>
謝必安剛回到宮,費介和王啟年就趕了過來。
刻不容緩,費介馬上給他把了脈,從摸上李承澤脈搏的那一刻,費介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殿下怎么了?”謝必安著急問他。
“沒事?!?/p>
“這么烈的藥啊…”費介在那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
“什么藥?”謝必安問。
“?”費介看他,王啟年趕緊把他拉到一邊,“什么藥,能什么藥,春、藥?!?/p>
“什么!”他瞪大了眼,殿下他…
費介給他喂了藥,奇怪道,“怎么不解干凈?可憐那姑娘…”
“什么姑娘?”謝必安聽著,握緊了拳,“那時屋里只有殿下和范閑!”
“范閑?!”費介不可置信的看著王啟年。
“啊,”王啟年沒敢看他,應付道,“是小范大人他…”
“范閑,范閑,”費介在屋里踱步,“他和二殿下什么時候…”
范閑終于回來,身上還帶著那大片血跡,王啟年見他回來,終于松了口氣。
范閑還什么都沒說,就被費介拉過去,“怎么回事,你們?”他又問,“你是被迫的?”
“什么被迫?什么怎么回事?”范閑有些發(fā)懵。
“你和殿下…”王啟年提醒他。
“沒有的……事?!敝览蠋熞粊砭褪裁炊疾m不住,但范閑還是硬著頭皮回??稍捨凑f完,劍已駕于頸側(cè)。
“你對殿下,做了什么?!敝x必安的眼神幾乎想生吞了他。
但范閑沒理他拽起他就往外走。
“叔,這里交給你了。”范閑回頭。
“好?!蔽逯駪寺?。
到了一處空地,范閑停下來,從袖口拿出一件東西,遞到謝必安面前。
是一支箭。箭頭有云紋標記。
“長公主殿下…”謝必安下意識想到李云睿。
“是,李、云、睿。”范閑看著那支箭。
“不可能,”謝必安不敢信,“長公主什么時候回的京都?”
“不清楚,”范閑道,“我得見她?!?/p>
“我跟你去?!?/p>
“你把衣服換了,殿下不喜歡血…”
“知道了。”
“費老?!崩畛袧杀犻_眼,看到費介和王啟年。
“殿下。”費介低了低頭。
李承澤沖費介笑了笑,費介看著他,“殿下好生休養(yǎng)?!比缓罅粝滦┧幉木秃屯鯁⒛觌x開了。
范閑想,既然沒有消息流出,那就是偷偷回的京都,大概只帶了燕小乙和信得過的人,應該也有李承乾的意思,也許就是他接的也未可知。
等一個可以公之于眾的機會,那么李云睿會去哪?長公主府這么顯眼的地肯定不會去。
那會去哪?皇宮?不大可能。
皇帝死了,那他活著的時候最沒人敢靠近的地方…
兩人過去,果然看到燕小乙在門前候著。
“長公主等候多時了。”他笑。
正準備進去,謝必安卻被攔住,“長公主只說見范閑。”
“你…”謝必安的胳膊被范閑按住,“在這等我,我一定給你個說法。信我?!闭f完就自己進去了。
院中陳設未改,只多了幾條垂紗,圍成個小亭子。而李云睿正坐在其中,摘著花瓣,看見范閑,招招手,“快過來,”她笑笑,“等你多時了。坐。”
范閑冷著臉坐到對面,“什么時候回來的?”
“有幾天了。”
“兩個月。”
“記不清了。大概吧?!崩钤祁5箾]拐彎抹角。
“李承乾倒是真會做事。怎的不請您去宮里呢?”
“是,這邊自由些?!崩钤祁?戳丝此闹埽坪鹾軡M意。隨后目光又回到范閑身上。
“想搞清楚慶帝的死?里面也有你侄子李承乾的份…”
“哈哈哈…”她又笑,“不不不…人死不能復生,何必執(zhí)著沒有結(jié)果的東西呢,死就死了,還不成我還要去陪葬?”
“…………”瘋子!
兩人沉默了一會。
“上次的事是你做的?”
“什么事,事情做了太多,”她沒抬頭,“記不清了。”
“這次也是你!”
“是,都是,”李云睿終于停了手里的動作,雙手搭在一起,抵在下巴上,滿臉笑意看著范閑,“怎么樣?喜歡嗎?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范閑在桌下的手攥的很緊,指甲幾乎陷進肉里。
“他是你親侄子?!狈堕e氣急,眼尾紅了一片,但聲音卻異常冷靜。
“我知道,”她想了想,答道,“皇帝是我親哥,不還是把我送走?皇家哪來的親?哪能有親?”她又笑出聲,“現(xiàn)在的皇帝也是我親侄子,你猜他對我什么想法?”
“瘋子!”他罵。不對,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誰敢說自己就正常?我是在幫你啊。你不是喜歡他嗎?這事成了不好嗎?你敢說你昨晚不滿意?為了你,我特意用了最貴最好的藥呢?!?/p>
這瘋女人還想有人夸她嗎?!!
范閑差點就忍不住,他猛地站起來,又俯下身,跟李云睿面對面,一字一頓道,“謝、過、殿、下?!?/p>
“范閑,”她對上范閑的眼,竟沒有絲毫躲避,“我近來總是頭疼,思來想去,總是你按的最好。來,給我揉揉?!?/p>
范閑走過去,薄紗被風吹起,拂了范閑的臉,范閑伸手揮開。
“殿下不怕我做出什么?今時不同往日,殿下當下可不在京都?!狈堕e走過去,伸手撫上太陽穴。
“你敢嗎?”
“不敢?!?/p>
她笑笑,風又一次吹起薄紗,范閑開口,,“殿下,陛下不會讓您等太久,請您撤掉這些東西?!?/p>
“怎么?”
“不怎么,這畢竟是我娘故居,別擾了她清靜。她不喜歡這些?!狈堕e平靜的說。
“你說什么!?”李云睿猛地回頭,“你說什么?!”
范閑看著她,退了一步,把手背到身后。
“你說你娘是誰?”她又像不信,“你怎會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早…”
范閑看著有些癲狂的李云睿,慢慢走到她身后,不知何時,手中已經(jīng)握住了匕首,抵在李云睿脖頸。
她才如夢初醒般立在原地,也不慌,同樣的問題,“范閑,你敢嗎?”
同樣的回答,“不敢?!?/p>
“但你害錯了人,你不該動他,我會帶承澤離開。”
范閑收回匕首,又猛地刺進李云睿左肩,有血流出,將她穿的黑色紗衣慢慢浸透。
“呃!”李云睿不可置信的回頭。
“放心,死不了。”范閑抽出匕首,血瞬間爭先恐后涌出。黑色果然不顯…這么看起來,不過只是濕了而已。
“你…”李云睿還想說什么,最后收了勢,只問,“我之前不明白,現(xiàn)在看來,你的眼睛很像她?!?/p>
“她曾說您是皇宮最機靈可愛的公主,”范閑笑著,“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我娘眼拙,看錯了人罷了。您這種人,卑鄙、齷齪,這輩子都不該入我娘的眼…”
范閑說完,把匕首扔到桌上,匕首上的血滴被甩出去,掉在花瓣上,那顏色…比花紅多了。
在范閑推門的前一刻,李云睿叫住他,“范閑,”他沒回頭,“葉…你母親,當真說過…”
范閑回過頭,凄然一笑,“依您看呢?”
范閑出了門,可門外的氣氛似乎也不對勁——謝必安的劍在滴血…
而燕小乙的左手也在滴血…
謝必安什么都沒解釋,看了范閑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范閑看了看燕小乙,從懷里拿出一個瓶子扔給他,“止血的,足夠你們兩個用?!?/p>
燕小乙抬頭,兩個???他沖院子里跑去。